“韵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南宫将不复存在,别伤心,也别难过,没有仇人,亦没有阴谋,南宫是为正义而亡……”
南宫家被灭门后的次日,南宫乐韵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绝笔信,信尾刻画着南宫家特有的印记,信做不得假。
楚离不明白,什么样的正义能令南宫家甘愿覆灭?
亦不愤,“信中没有说明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吗?为正义?什么样的正义能值得他们这么做?!”
楚嫣泠怅然叹息,她和南宫乐韵同样想不明白,“信中没有提及,你外祖……只说了他们窥视到了足以颠覆整个修界的阴谋,即便他们不下此局,也注定无法长存,因为修界不允许窥探秘密的人存在……”
楚离心脏在这一刻跳的异常,却非她因震惊而跃动,而是……另一具灵的悸动……
‘诺儿?你没事吧?’
意料之外的,竟然没有得到唐离诺的回应,因着楚嫣泠在旁,楚离不敢表露太多,只好按耐下了心里的担忧,决定之后找个机会问问。
此刻她更多的是在意南宫家之事,“那南宫家……当真无人了吗?”
“倒也不是,你祖父将南宫家最小一代子嗣遣送到了各地,隐姓埋名活了下来,现今十九年过去,应该也长大了……只可惜,我也不知道哪些是南宫家的人……”若不然,她可以暗中施予帮助。
楚离顿感不对劲,连忙问道:“那您、您是如何……认出我的?”说着手摸上了脸庞。
虽然幻化了面貌,可面上面具还在啊,何况她与楚嫣泠这十几年来,从未见过。
楚嫣泠笑着看向了她手中的玉佩,语气怀念道:“这要多亏了你娘亲留下的这块玉佩……”
楚离一怔,拿着玉佩的手心蜷了下,虚虚拢紧了玉佩,玉佩触手温热,好似牵着娘亲的手一般温暖。
楚嫣泠目光轻柔,似透过玉佩看到了那个占满自己全部心神的女人,“这块玉佩,是从南宫家先祖那辈传下来的,其效用便是传至你娘亲手中,也没能完全摸投,但有一奇用,却是能感知到南宫家嫡亲血脉所在……”
玉佩实为一方天地,可储万物,却只认南宫血脉,也唯有南宫血脉才能激活。
当初南宫乐韵将玉佩当作定情信物予她时,为了能让玉佩认她为主,特意将二人精血融汇滴入,可惜失败了。
而在生下楚离后,南宫乐韵耗尽仅剩精血传入她体内,让她有了一半南宫血脉,因此,她才能入玉佩内。
而她,将南宫乐韵藏在了里面。
在察觉到自己的心魔会威胁到楚离时,她便做好了将楚离送出去的打算,只是她也担心长大后会不会认出楚离,因此,她逼出楚离精血滴入了玉佩内,强行让玉佩再认一主。
当楚离再度出现在无幽山时,玉佩开始闪烁着红光,随即变得灼烫,她循着方向而去,越接近楚离,玉佩的温度越温和,也因此,她才肯定那是她的小楚儿。
只是,小楚儿过的并不好……清楚认知到这一点的她,也越发愧疚。
连师姐的死,她都是出关后才知道,同时得到的还有楚离坠入魔渊底的消息。
楚离并不知道,其实她得知消息后,不顾宁长凌的阻拦,亲自下去魔渊底找过人,可惜,没找到,她也没办法长时间在魔渊底待着。
被宁长凌带上去后,她颓靡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楚离的“死讯”。
同时,也在暗中查明师姐的死因,虽说查到了一些东西,但不必与楚离说明,即便她知道楚离此次回来是为替师姐复仇……
听到楚嫣泠说将南宫乐韵藏在玉佩里时,楚离只觉心跳的异常快,快到让她呼吸变得沉重,连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她……
到底是没将话说出口,但楚嫣泠能听明白,笑着抚了下楚离额际,那里因紧张而渗出了些微细汗。
“当然可以,你娘亲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楚离原本止住的泪再次浮上了眼眶,娘亲真的会高兴见到她吗……此刻她是多么的忐忑,既期待,又不安。
即便不是真的见到娘亲本人……
“嗯,会高兴的,晚些时候待你准备好了可以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
“那您呢?不跟我一起去吗?”
楚嫣泠别开了目光,遥望窗外,轻声拒绝,“不了,我……”
她不敢去,自从她想着掐死楚离后,就愧于去见南宫乐韵,怕她会怪她,会怨她……
楚离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又重复了一次,“我并不怨您。”
楚嫣泠扯唇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楚离亦不知该说什么,二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解巽知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桌位上,不顾形象倒了杯茶水一口闷,才喘着气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灵空山现下上不去,九幽三鉴的人守住了各个山道,不让外人进入。”
“至于这么多门派子弟来此,却是听闻灵空山主峰塌了,底下露出了一个大坑,里面竟有一具玉棺。”
二人闻言来了兴趣,楚离低声问道:“什么玉棺?!”
“具体的没打听到,但是听说那玉棺里躺着一具女尸,陪葬之物却是早已失传已久的阴鬼令。”
阴鬼令??“这又是何物?!”
“阴鬼令,传闻乃鬼主信物,持之可号百鬼!”
鬼主二字触动心弦,楚离压下心底异样,随口问道:“可是说九天鬼主?”
解巽知再度饮下一杯茶水,干涩的嗓子方好受许多,闻声点头,“是的,这阴鬼令唯有九天鬼主方有,当年鬼主布局拉人魔两族赴黄泉,凭借的,便是可号百鬼的阴鬼令。”
据闻,幸存者亲眼所见鬼主持此令唤出了成百上千的鬼魅,众人难以抵挡,方一一殒命。
解巽知所说,与当时在秘境时狮珊亲口所言有所出入,楚离一时不知该信哪边。
传闻或有作假,但狮珊所言,便是真的吗?她不敢笃定,只能半信半疑。
“也就是,这些人聚集在雁琉,是为了那阴鬼令?可是有九幽三鉴在,他们敢去夺吗?”
解巽知嗤笑一声,不屑道:“谁知道呢,只是利益当头,难保不会有欲富贵险中求者。”
倒不如说,这类人多得很。
三人对那什么阴鬼令没甚兴致,但不得不说,解巽知打探消息的能力很强,不过片刻功夫就打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楚嫣泠看了一眼外面,陆续入城的宗门子弟还有不少,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招呼道:“且先去休息吧,有九幽三鉴在,估计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也好,反正也不关咱的事,不淌这浑水。”
是夜,无论是为大义或私欲,人类的习性令他们夜伏昼出,即便是修士也不例外。
而楚离,便是趁着深夜人静之时,摸了出去,身后则跟着一条小尾巴。
她知道那是谁,也没有揭穿的意思,就随她去了。
她此番夜出的目的,是斜对角那间酒栈。
白日见到的那队无幽山弟子,她回房冷静下来细想后才发现,领队的男弟子是谁,但她目的不是那人,而是另一人。
此时,酒栈三楼一间天字号包厢中,烛火轻晃,映出了围桌而坐的几人。
交谈声透过窗柩泄出些许,楚离趴在房顶,小心掀开了一片瓦片,透过小孔看到了里面几人中想找的那人。
昏暗中,楚离唇角一弯,眸光越发冰冷,总算是找到你了,三长老!
白日见到的领队弟子,正是三长老的徒弟,此时正开口汇报着今日的收获。
“师父,白日我们同其他宗门弟子打听过了,灵空山上都是九幽三鉴的人,想硬闯怕是很难。”
三长老略一沉思,随即看向另一弟子,问道:“掌门可回信了?”
被问到的弟子一怔,连忙答话,“回、回长老,还未收到回信。”
三长老眸光微眯,曲指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其他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开口。
屋内,烛火噼啪作响,片刻后,三长老才再度吩咐下去,“程一,明日你再去打听打听一下消息,最好能打听清楚其他门派的打算。跃止,你继续传讯回宗门,请掌门派些支援过来,三日……最多三日,九幽三鉴的人就会撤回,届时,肯定会有宗门坐不住,我们,就做那黄雀即可。”
三长老眸中精光,连晃动的烛火都比不过。
可惜,他的算盘终会落空,今日,她必不可能放过他!
“好了,你们回去休息罢。”
“是,师父\/三长老。”
弟子们陆续离开了屋内,楚离适时掩上瓦片,而后看向了身后不远处。
想了想,还是轻盈掠了过去,楚嫣泠站在墙后,在等着她。
“阿楚,小心一点,三长老为人很是狡诈,我就在这边等你,若有事,唤我。”
心中一抹暖流划过,楚离倾身抱住了她,脑袋靠在她肩上,“谢谢您……阿娘……”
话出口时,才觉自己早已期待已久,并非那么难以启齿,反倒,心满意足。
楚嫣泠身子已然僵硬,脑子一片空白,连怀中的温暖何时抽回都不知,怔愣在原地许久,直到前方酒栈发出打斗声,她才猛然惊醒过来。
唇角止不住上扬的同时,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神识非常霸道地笼罩在三长老那间屋子里。
既防止对方逃离,也防止对方呼救,再者,可在楚离不敌时帮她一把。
屋内,三长老左手耷拉着,鲜血沿着手臂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黑眸狠狠地瞪着对面不作任何掩饰的楚离。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潜入我无幽山?!”
脑海里,则在疯狂转动着,方才他不过刚合眼,这人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二话不说一掌朝他拍下。
即便他反应迅速翻身躲了过去,对方却直接手掌侧翻,猛然横推过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听咔嚓咔嚓声响,尽是骨头碎裂的动静,他连忙止了手臂附近的穴道,为免后劲牵连到体内各处。
同时另一只手拽着被褥一挥,挡了对方第三掌的同时,也抓住机会翻下了床榻。
趁势点燃烛火后,对方冷白的面具有一瞬间闪了他的眼,他才记起,这人是楚嫣泠新收的徒弟!!
他如今已是大乘初期修为,但楚离仅用一击就废了他一条手臂,其修为之深可想而知,而这么一位大能竟伪装筑基藏在无幽山里,说没阴谋才有鬼。
楚离好整以暇地甩了甩手,星眸微微眯起,平淡道:“三长老,久疏问候,近来可好啊?”语气之熟稔,恍若同旧友叙旧。
三长老心有意动,搜罗了一下记忆,发觉并未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为拖延时间,他还是镇定了语气道:“恕老夫眼拙,不知阁下是?”
“哦?三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三年未见,怎就忘了我呢!”
三年前?三年前……三年……“你你你……南宫楚!!!”
最后三字是他咬着后槽牙喊出来的,震惊的同时,是油然而生的恐惧与恨意。
“嗯哼,三长老还记得我这小人物,实在惶恐。”
三长老余光扫向了一边的窗柩,边道:“南宫楚,你师尊之死是掌……宁长凌的命令,与我无关,你便是恨,也该去找宁长凌。”
楚离抚了抚面具,点头,“嗯,多谢三长老提醒,不过,我怎么记得,师尊之罪,乃长老指证?莫不是我记错了?”
三长老侧了下脚,一边用话安抚楚离,“南宫师侄,你这就冤枉了,此事也是因着有弟子亲眼所见蔺道长杀了同门,老夫也不过是照实说而已……”
下一秒,身子猛然爆发,冲着窗柩飞撞过去,随后嘭得一声巨响,屋子竟颤了一颤,而三长老,竟直接被弹飞倒回屋内,砸在了木制地板上。
木板咔嚓断裂,三长老却没有掉落下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兜住了整个屋子,可使其不散。
楚离感知了一下这股力量,并未排斥她,反而如海水般将她的力量轻柔包裹,立刻就明白了是谁的手法。
楚离心中暗念感谢,脚下则有节奏走近在地上呻吟的三长老。
“三长老,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说说,为何污蔑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