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死还是一件难办的、花费颇大的事情吗？”

    杜布提出了疑问。

    “确实啊，”田家婆娘道，“你看，现在这城里人这么多。

    “全郡县一百二十万人口。

    “人均预期寿命八十岁。

    “由此计算，每年要死亡一万五千人。

    “而墓地供应有限，完全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日积月累之下，那墓地价格要比郡城中心的房价还高。

    “好多人死了，都没地方埋，还只能放到神龛上呢！

    “至于办白事、请乐队、请杠夫等，花费也同样不少。

    “这郡城的人，对于自己的生老病死都会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提前预订、控制成本，同时确保自己后事有关活动的服务质量，那可是一件人生大事呢！”

    ——

    田家婆娘侃侃而谈。

    大城市的生意人就是不一样。

    马车夫见多识广。

    这田家婆娘也水平不低。

    一番交谈下来，杜布又明白了不少新的情况。

    原来，这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那您觉得我这样子，还能活多久？

    “适合办那个贷款么？”

    杜布问道。

    他对这个代办丧事确实感兴趣。

    以前俩兄弟商量过这事儿，杜布觉得不妥当。

    现在有了这代办服务，倒是后事无忧啊。

    ——

    “您能活多久我不知道，”田家婆娘道，“我看您身高体壮，肯定能过百岁。

    “不过，申请那‘死人贷’肯定是合格的。

    “我说哈，丧事这玩意儿还是要趁早办，

    “到时候价格又涨，您即使想死也还死不成呢！”

    杜布点了点头。

    “唔，你说的挺有道理。

    “那你这里能提供哪些类型的丧葬服务？”

    杜布继续问道。

    虽然自己年纪还不大，只有二十出头，但那“织里的诅咒”挺厉害。

    如果“牛厄智”没有充足的灵气供应，自己恐怕会被身子压垮。

    而那“牛厄智”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

    为此，杜布未雨绸缪，将一些重要的玉简、灵石和辟谷丹等都放到自方烹云处缴获的二阶储物袋里。

    但更重要的是，杜布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吃力，完全没有那二十岁青年就有的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样子。

    如果没有更多灵力的填充，自己甚至还会气喘吁吁、关节僵硬。

    若不是吃了辟谷丹，恐怕便秘都会出现，然后自己会成为一家人里面最先一个并且是唯一一个生痔疮的人。

    ——

    当然，幸好自己脑瓜子还有用。

    没有健忘的情形。

    也不存在那胡言乱语的癔语病症。

    杜布感觉，哪怕自己修为提升到了凝液三层圆满，哪怕现在自己已经是凝液四层修士，但自己的剩余寿命，就还只有九年多。

    如果这九年多突破不到玉胎修士，那自己就要完蛋。

    而能不能得到晋升，自己可是没有任何绝对肯定的想法。

    甚至对于自己要如何晋升，也全是没有谱。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大限来临了。

    然后，自己就死掉了。

    自己孤身一人，阿花作为五弟，毕竟是一只鸡。

    哪怕它已经晋升为高大、强壮、威力无穷的二阶灵禽，哪怕它才在那“小鸟天堂”展示过凤凰的虚影，哪怕它已经会以传音和鸣唱的方式与各类鸟类沟通，它还是一只鸡。

    杜布与阿花进行神识交流，后者也赞同二哥作好备选方案。

    毕竟，阿花现在也担心自己遭遇那“织里的诅咒”，变成一只垂垂老矣的野鸡。

    所以，自己要做好“孤独死”的打算。

    ——

    而所谓“孤独死”，就是指自己死的时候无人知晓。

    但单独活着的人，即使是“孤独死”，也还是有着以有尊严的方式死去的权利。

    换言之，就是要有人替自己收尸。

    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曾有意伤害过任何人。

    自己要死了，也不想对他人带来伤害。

    所以，长相平凡的杜布，有一种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普普通通的想法。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生。

    但人一定要重视自己的死。

    此即所谓“善始善终”之本义。

    虽然只有二十岁，考虑到自己的身后事，同样是有必要的。

    这就好像参与冒险、抢险或作其他义举的人需要写下遗书一样。

    ——

    杜布浮想联翩、沉吟不语。

    田家婆娘见状，掏出了一本印刷精美的册子。

    “我们提供‘黄金’、‘白银’、‘铜铁’等四种丧葬服务套餐。”

    朝穿着相互的杜布打量了几下，田家婆娘道，“我建议您选择这‘白银’套餐。”

    所谓“‘白银’套餐”，就是身穿当年制作的黑色丝绸面料寿衣，提供梨木棺材，停棺三天，八人抬杠，再埋葬到一个使用期限为二十年的墓穴里，并且维持二十年每年一次上坟和坟墓修整的待遇。

    “你这个墓穴只有二十年的使用期限，没有无限年限的使用期和全部的所有权吗？”

    杜布皱眉道。

    “您别在意啊，”田家婆娘道，“人死后，如果没有人上坟和修整，那坟墓也变成荒草土堆了。

    “再说，过了三四代人后，哪怕你是老祖宗，恐怕后人都不记得给你上坟。

    “而坟堆里荒草长得快、长得高。

    “子孙后代给您上坟，恐怕连坟都找不到，还需要从坟墓里给子孙发定位呢！”

    ——

    “嗯。”

    杜布点了点头。

    他没拒绝这“‘白银’套餐”。

    其收费为五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但他还想看一看别的套餐。

    那“‘黄金’套餐”，价格更贵，达到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但一分钱，一分货。

    寿衣为当年制作的彩色丝绸面料。

    棺材为楠木打造。

    墓穴使用无期限限制。

    ——

    每年一次上坟和坟墓修整为六十年。

    这个年限比较长、让人满意。

    因为它恰好为两代的时间。

    因为爷爷和孙子，一般来说还有【隔辈亲】。

    但高祖与孙子之间，这【隔辈辈亲】就远了。

    如果是劳什子【隔辈辈辈亲】，那就只有恩义、没有恩情了。

    因为双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互动。

    双方只有血缘和名义上的亲情关系。

    像自己与那“杜二甫”爷爷，就没有什么印象。

    上次回家时，与阿花一起给爷爷奶奶上坟，结果自己对他们俩老人家的印象很模糊。

    ——

    “那么，‘铜铁’套餐怎么样？”

    杜布还是想弄个一清二楚。

    “您看哪，”田家婆娘道，“‘铜铁’套餐性价比最高。”

    寿衣为清洗干净的普通面料。

    棺材木材质量一般，但石灰管够。

    停棺一天，八人抬杠。

    墓穴使用期限为十年。

    每年一次上坟和坟墓修整的期限为十年。

    其收费为一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至于那第四类套餐，则名为“‘土瓦’套餐。”

    ——

    “‘土瓦’套餐”又分为“标准版”、“豪华版”和“低配版”三个档次。

    杜布对那“标准版”和“豪华版”没什么兴趣。

    “难道它还能比‘黄金’套餐更贵？”

    他直接看向了“低配版”。

    “低配版”包括两种安葬方式：一种还是土葬。

    寿衣为回收过来、但清洗干净的二手普通衣服。

    至于标准化的制式寿衣，那是没有的。

    棺材直接由容易腐朽的松木制作。

    里面没有用石灰防腐。

    停棺半天，八人抬杠。

    墓穴使用期限为半年。

    半年时间结束后，再将坑挖出，然后将棺材边人一起烧掉。

    另一种则没有这么麻烦，因为它是“直接烧掉”。

    由“代理安葬福寿店”用一个木质骨灰盒盛放骨灰。

    没有安葬服务。

    它在“代理安葬福寿店”用于堆放骨灰盒的“福寿屋”内免费存放十年。

    可以享受每年一次、于清明期间开展的祭扫服务。

    费用不贵，只要一百零八两银子。

    ——

    “那您老需要哪种套餐？”

    田家婆娘看着沉吟不定的杜布。

    这是一位本地的、中老年的、看样子已经破产的商户。

    孤苦伶仃，只有一条狗为伴。

    所以，这位有较大可能成为自己的客户。

    “唔，我来一个……”

    杜布沉吟了下。

    “那就‘白银’套餐吧。”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太奢华，但也不能过于亏待自己。

    如果自己有子女，那肯定要点一个“‘黄金’套餐”。

    但现在自己只有一条寿命不长的大黑狗。

    至于阿花，它不属于自己。

    阿花有自己独立的生命。

    而“小白”离开了自己，或许迟早都会进入人类的火锅和肠胃系统。

    ——

    “收费标准为五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但我直接将您提升为我店的‘维挨批’客户，给予三百两银子的优惠。

    “所以，收费标准为五千五百八十八两银子。”

    田家婆娘说道。

    “‘维挨批’客户？”

    这是什么意思？

    杜布纳闷道。

    但他也不想探究。

    毕竟是郡城这样的大城市，就是有好多的新名词。

    “如果您选择一次性付款，那我们每年还给予您二十两银子的返还，帮助您改善生前生活，实现延年益寿的人生目标。

    “如果您选择分期付款，那必须先付二成订金。

    “在临死之前必须缴纳七成预付金。

    “剩余的三成，您必须在郡城‘乔氏牙行’总行事先垫缴，并公证其金额为我‘田氏代理福寿店’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