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花房落座,黛玉给秦业问安后,便被秦可卿拉去了她的闺房。
受限于男女大防,哪怕是来做客,黛玉也不能在外宅多待。
花房内,秦业陪着贾瓒说话。
秦钟则是整个人局促的缩在椅子上,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时不时瞄一眼贾瓒。
这小子约莫十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面容秀丽至极,柔柔弱弱的,举止羞涩,若非外人不知,还会以为他是个女孩。
单论及容貌,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也少有能及的上他的。
贾瓒感觉到他在偷看着自己,便朝着他笑了一下。
他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低下了头,看的贾瓒直皱眉头。
身为男孩,这般扭捏,不是什么好事。
一旁的秦业见状,也望向自己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老来得子,对于秦钟的管教向来严格,但终究是年纪大了,精力不足,管不住愈发顽劣的秦钟,便将他扔给秦可卿去管教。
在这个姐姐的教育下,秦钟的性子倒是柔顺了许多,但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柔顺的有些过了头。
如今他的性子跟个女孩似的,在外人面前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你姐夫来了,去给你姐夫见礼”,秦业冷声吩咐道。
秦钟昂起脸儿望着父亲,面有面有戚戚,磨蹭着站起身来,走到贾瓒面前躬身行礼。
“见……见过……姐夫……”
“你……”秦业见他这般扭捏,顿时怒火万丈,一拍桌子就要开骂。
秦钟脑袋一缩,三两步跳到了贾瓒身后,看其身手熟练,显然也不是头一回了。
“泰山大人息怒”,贾瓒笑道。
秦业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愁眉苦脸道:“老夫也不知做了什么孽,生下这个孽障,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就,性子又这般胆小怕事,唉……”
“泰山大人不必忧心,鲸卿年纪尚幼,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改善”,贾瓒轻声劝道。
正在这时,秦可卿从厅外款款而来,对秦业屈膝一礼,坐到了贾瓒身边。
“你不去陪着林妹妹,来这边作甚?”贾瓒柔声问道。
秦可卿美目望着自己父亲与弟弟,笑道:“林妹妹看起书来便不理会旁人,让瑞珠在旁服侍便可,我过来瞧瞧。”
她侧脸望着秦钟,微微凝眉道:“又怎么了?你又惹爹生气了?”
在自己姐姐面前,秦钟放开了许多,他红着脸低着头,嘟囔道:“我哪知道……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发火……”
秦业一听,顿时又要暴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瓒连忙又劝下了他。
见有人拦着,秦钟更加大胆,昂起脸咧开嘴偷笑。
秦可卿没好气的轻轻拍了下他,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好,对贾瓒道:“父亲他精力不济,几年前便将鲸卿交由妾身管束,但……也不知是不是妾身的问题,鲸卿他现在的性子……唉……”
说着,她也唉声叹气了起来。
贾瓒望着秦钟,思索起他在原着中的命运。
这小子无愧于他的名字,是个情种,在原着当中因为喜欢上小尼姑智能儿,把秦业给活活气死气死了,后来没过多久他自己也病死了。
如今成了自己小叔子,他自然要出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蹈覆辙。
“来,鲸卿,过来”,贾瓒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来。
秦钟依旧低着脑袋,慢慢的走过来,仿佛警惕的兔子一般,稍有个风吹草动,便要跳走。
贾瓒不想吓着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可曾开始读书?”
秦钟摇摇头,依旧低着脑袋。
旁边的秦业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用斥责的语气道:“此子顽劣不堪,杂书倒是读了不少,有用的书却是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秦钟一听,脑袋更低了。
贾瓒笑了笑,道:“鲸卿,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事无成,你以后想干什么,尽管与姐夫说说。”
正瞪着自己儿子的秦业眼睛一亮。
他还在担心儿子以后的前途,可自己的女婿不就是个既能考状元,又能上阵杀敌的绝世猛人吗。
若是能看在自己面上,指点鲸卿两句,便是能让他此生受用不尽。
秦钟想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望向贾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喜欢读书……”
“那你长大后干什么?”贾瓒轻声问道。
“我……我……”秦钟慢慢的转头,将目光放到站在门口的王虎。
贾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这小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虎手里的佩刀。
门外,王虎正与李南一左一右的站岗,忽然发现有个奇怪的感觉。
扭头一看,却见一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子在瞧着自己,惹得他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你想学武?”贾瓒试问道。
秦钟猛地回过头来,冲着他连连点头。
“不行!”秦可卿当即出言反对。
“家里就你一个独苗,刀剑无眼,出事了怎么办?”
秦可卿杏眉倒竖,满脸的严肃,与她以往温婉可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从未见过自己妻子这般强势过,贾瓒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这种咄咄逼人之态出现在她身上,猛地一瞧,十分的新鲜,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秦钟当即又低下了头。
贾瓒笑着伸手握住妻子柔弱无骨的玉手,轻拍两下,稍稍安抚,又扭头对秦钟道:“你可知,若要从武,以后是要上战场的。”
“战场之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人头滚滚,你能受得了?”
秦钟慢慢抬头,本来暗淡的目光,现在满是坚定之色,冲着贾瓒点头。
“爹!”秦可卿顿时急了,朝着秦业喊了一声。
秦业却如入定了一般,捋着胡子充耳不闻。
贾瓒笑着对秦可卿道:“夫人不必惊慌,既然鲸卿志向不在读书,你强行按着头让他去读,反而对他不利,不如就让他跟着我吧。”
不想这生性胆小羞涩的小子,竟有如此志向,贾瓒也很想试试,能不能自己培养出一个得力属下出来。
能培养出来最好,培养不出来也不碍事。
左右都是自己小舅子,以后还能不管他不成,大不了当个富贵闲人,悠然度过此生便是。
秦可卿轻咬着樱唇望着秦钟,一想到这孩子要与丈夫一起上阵杀敌,她的心便止不住的狂跳。
有贾瓒一个上战场,就已经让她心惊肉跳了,再加上自己弟弟,以后打起仗来,还让不让她活了。
望着自己妻子的神情,贾瓒便知她在担忧什么,轻笑着抚摸着妻子的玉手,道:“为夫向你起誓,断然不会令鲸卿陷入危局,若有违背,便叫我……”
还未说完,秦可卿便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夫君又胡说,我信你便是”,秦可卿嗔怒的说道。
贾瓒笑弯着两只眼,冲她眨了下,在那散发着香气的掌心亲了一口。
手上忽然传来的触感,让秦可卿娇躯一震,脸蛋儿顿时红了,连忙收回小手,心中羞涩的责怪贾瓒。
“夫君真是的……当着爹的面……还这般……”
秦钟一直在偷偷看着自己姐姐,见她忽然一言不发,顿时对贾瓒生出了涛涛的景仰之情。
在别人眼中,秦可卿性情温和大度,与人和善,端庄秀丽,是个极好的女子。
但在他这个弟弟眼里,秦可卿却与之完全相反,是个强势的女人,对他管教极严。
能一言不发,便能降住自己心中大魔头一般的姐姐,如何不让他感到惊奇。
贾瓒扭头望向秦业,问道:“小婿方才所言,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哪怕是自己小舅子,也不能说带走便带走,还是要征求一下秦业的意见。
秦业满眼欣慰的望着贾瓒,笑道:“则璞既然看得起他,便是他的福分,我没有意见,日后则璞便待我管教于他。”
言罢,又望向了秦钟,怒声道:“若是这小子顽皮不服管教,则璞尽管责罚,不必计较其它。”
“岳父大人言重了”,贾瓒笑着摇摇头,扭头对秦钟道:“即便从武,也要知晓道理,这书,你也一样要读。”
“待我与你姐姐回去后,你便一同住到贾府来,我自会亲自教导于你。”
秦钟这才露出了笑脸,重重的点头。
但秦业却怒斥道:“往日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不成?你姐夫日理万机,能抽身亲自教你,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不赶紧谢谢你姐夫。”
“多……多谢姐夫……”秦业懵懵懂懂的作了个揖。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贾瓒笑着说道。
北齐名将,兰陵王高长恭,便是因为长相比女子还要貌美,忧心无法威慑敌军,是以每逢上了战场,便要带上一副狰狞的面具。
这秦钟也是如高长恭一般,面容好似女子一般俊美,保不齐能在自己的悉心教导下,成了另一个兰陵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