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幽一行人在白羽澜的接应下成功落铺于万福来。

    这几天住得安稳，白日里从万福来吃饭晚上在万福来休息，莹月月和花倾觞都不依赖进食人间的吃食，所以在用膳上只有北冥幽有花费。近几日田星悸不在，这点花费白羽澜还是做得了主的。

    北冥幽几次与花倾觞谈过铸就碎梦剑的事情。花倾觞当初向北冥幽提出的释放魂灵的条件便是要北冥幽与她一同去往六界各地怨孽深重的地方去集魂。先前花倾觞集了两千多个无道行的小动物的魂，冥界使者勾不到魂，小动物便算不得死，此事冥界就算是查到了是花倾觞所为，碍于仙界的面子，又因为只是小动物，律法程序等各方面都比人要简单很多，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无足轻重。只是全然是小动物的魂魄很影响破梦之术的效果，于是花倾觞在其中夹杂了一些人魂。

    无论是出于何缘由，铸就碎梦剑的方法都是比较久远的玄极术法，此类术法，大都奇异罕见，有悖戒律纲纪，而且反噬严重，长久看去，往往弊大于利。北冥幽对于仙界要求花倾觞铸就碎梦剑的做法很疑惑，即便真的成功用碎梦剑施展出破梦之术，如若没有找出致使众仙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掉这个问题。压制梦魇防止走火入魔的方法有许多，如若只是为了解决眼前所需的话，破梦之术不是最好的选择。

    花倾觞告诉北冥幽她其实早已将那些魂魄释放了，她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北冥幽的要求，而是她自己在修炼时根本承受不住因集魂控魂而带来的消耗与反噬，先不考虑破梦之术的效果，光是集齐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清魂的消耗与承受她都不能轻易办到，但仙界精通梦境心魂之术的唯有水音派，古籍所载碎梦剑铸成要以集魂之人心血养之，即心血纯正，一人至佳，所以此时竟成了非花倾觞不可的事情。

    北冥幽清楚花倾觞继续下去的后果，也知道非她不可的缘由，所以她不能放任花倾觞去自寻死路。不过仙界这样安排的不妥北冥幽能觉察到，当事人花倾觞便不可能毫无察觉。

    “仙界最近忙得很，我上次返回仙界查了一下情况，江楚煊貌似已经死了，也没有多少走火入魔很严重的情况了，该是顾及不到我。”花倾觞端着酒杯，对北冥幽接着说道，“此事能拖便拖吧，一千清魂我都承受不了了！爱叫谁干谁干吧……”

    花倾觞将酒一饮而下，她并非不能承受多一些的清魂，即便一千绰绰有余，但两千是两千，九千是九千，这个东西越往上累加所负担与损耗的就越重，况且古书记载毕竟风险极大，最后折损的千年修为谁知道是一千还是九千？她苦修梦境心魂之术容易吗？

    北冥幽闻言微眯了眯眼睛，倏尔问：“神界如何？”

    花倾觞望着她的眼睛，知道她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没什么大动作，应该……还挺平静的吧，我回仙界也挺忙的，神界的消息还真没听到多少。”

    北冥幽颔首，尐羽令失窃的事情，当初确实是层层封堵了，只是时隔七百多年，依旧没有消息么……

    北冥幽出了片刻的神，回过神来，发现花倾觞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大大的眼前清透明亮，长睫微微卷翘，像是含着满天星星一般。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会令人心情慢慢变好的，北冥幽没大有什么反应，见到她，忽然又想到虫灾与萍兰的事情，却又不大好开口问。

    北冥幽顿了顿，思虑良久，觉得暂且不问了，起身要走，花倾觞忽然叫住她：“你去哪儿？”

    花倾觞这略有些急迫的样子令北冥幽有些困惑，她应道：“有点饿，找白羽澜弄点吃的。”

    花倾觞笑了笑，没放过北冥幽一分一毫的表情，她走到北冥幽身边，自然道：“暮春时分，想吃什么？”

    暮春时分了，初春未至时，似乎还在昨日。北冥幽想起那个人白衫翩翩的样子，露出笑意。

    “清炒山药吧。”北冥幽道。

    北冥幽和花倾觞一路上都没见着白羽澜，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到了装潢典雅的厨房，二人都明显愣了愣，厨房弄成这个样子的属实不常见。

    花倾觞挽起衣袖，道：“清炒山药，小意思嘛，还想吃什么？”

    北冥幽抱臂，悠悠达达地走到花倾觞旁边那个灶台边，笑道：“你不是盈酒肆生意的吗，还精通厨艺呢？”

    花倾觞骄傲地笑了笑，在排放得井然有序的蔬菜里找到了做清炒山药所需要的全部蔬菜。

    挺清淡的一道菜其实用到的材料不少，花倾觞风风火火地忙活着要洗菜，北冥幽瞧着她熟稔的架势，觉得很有趣，问道：“需要帮忙么？”

    花倾觞将山药洗净，道：“别，你插一点手都不算我亲手做饭了好不好！”

    北冥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来是真的不要帮忙了。北冥幽也不强求，在一旁看着。

    只见花倾觞一排案板，白瓷菜刀当空比划几下，飒爽利落，洗好的囫囵蔬菜便成了一片一片整整齐齐的样子。

    生火、开灶、添水放菜，这些事原本就不是一个人做的，花倾觞自然很忙，却忙得有条不紊，透着股驾轻就熟的张扬。

    北冥幽仔细看着，看她这样忙活，觉得自己上手貌似也可以。从前在合欢殿餐风饮露，做饭都是根据天界惯常的“神仙简易美食公式法”做，不需要凡界这么麻烦，不过，口感很是一般，做出美味来还得是精通膳食调理的仙神，还是很不容易的。而凡界，却是时常能吃到佳肴，甚至先前和南宫瑾言在马车里吃的那碗从万福来打包的白粥都很有滋味，令她现在都算是回味无穷。

    清炒山药很快做好，厨房里安置了一套大理石桌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摆着。二人很是受用——花倾觞将山药放在桌子上，北冥幽坐在椅子上，那清炒山药洁白莹润，有新鲜果蔬做点缀，隐隐约约还透着股清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北冥幽取了双竹筷，尝了尝，很可口。她做得不家常，反而很精致，很有风味。

    花倾觞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下，笑意盈盈地问道：“好吃吗？”

    “很好吃。”北冥幽如实道。

    花倾觞轻快地拍了下手，端着颊面，问道：“还想吃什么？”

    北冥幽道：“随便做吧，你厨艺不错。”

    花倾觞起身，道：“那我给你展示一波！”

    “不用展示了，田星悸晚上回来吃完饭赶快收拾好，我送你们出去。”一道清润淡漠的男声传来。

    花倾觞看了看门口白羽澜手里提的饭盒，道：“你早就知道了？”

    白羽澜道：“今早才知道的。”

    他放到桌上就不管了，自然而然地做到北冥幽对面，花倾觞几乎是瞪着他大声问：“你坐什么呀？”

    放在平时，花倾觞几乎会当场将人拎着衣领子拖起来撂一边儿去，纵然眼前这个面瘫小白脸儿再过分，她也不能……或者是不太敢这样对待，毕竟是白霄派掌门，她得罪不起。

    白羽澜听她问“你做什么呀”，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花倾觞，足足过了好久，花倾觞才发现，他这是……在表达疑惑吧？

    那边北冥幽已经打开四菜……加上花倾觞做的清炒山药是五菜，拿着白面馒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了，全然没有察觉这边的尴尬。

    花倾觞深吸了口气，强自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你坐在我的位置上呢。”

    白羽澜闻言，十分自然地说道：“我才是这里的管事，何况，这椅子也不是姑娘的。”

    花倾觞无言，目光逡巡四周，再找能坐下的东西，找了一周没找到，目光愤然地落在那个位置上，她却一愣。

    白羽澜已经起身，给她把位子让出来了。他可能是才意识到吧，在一旁风度翩翩地站着，从他那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花倾觞也看不出什么。

    吃得熨帖后，北冥幽起身，自觉收拾起来，侧眸看了眼站着的白羽澜，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藏着，还要躲田星悸？你怕他发现我们吗？”

    白羽澜颔首，却没再说话。

    北冥幽久久未听到回答，花倾觞也有些疑惑，二人朝白羽澜看去后都愣住了。

    白羽澜竟然站着睡着了。

    “……”

    “……”

    这些日子，北冥幽对白羽澜也充满疑惑，他白日里作为万福来的当家掌柜，管理着万福来，经常见不着人，因此北冥幽很少跟他聊。

    白羽澜本身就令人觉得好奇，尊为仙界白霄派掌门，为何要下凡？他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这几百年来，究竟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