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子都一样,贱得很!不用对她太好,等她长大了一样孝顺,知道心疼爹娘。反倒是男娃应该多照顾,以后才会用心养老。”
“吃那么多养那么胖全是白费,嫁到别人家里去生几个娃就把身子坏了,说不定死的比爹娘还早呐,到底是靠不住,好好养儿子才是正经!”
“女人结了婚生了娃心就软哩,根本狠不下心不管爹娘,多少总会贴补些的,到时候正好给儿子盖新房用。”
“一个女儿一头牛!多生几个凑合着养,以后儿子不孝顺就不用担心老了没人管了!不过家底还是要留给儿子的,要不人家该笑话了···。”
出生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话几乎伴随着每一个女孩儿成长。
不管是牛爱花还是秦小妹,她们无一例外从刚出生起,就被计算好了价值。
就这样她们也算是幸运的了,因为那些不幸对家庭没有任何价值的女婴,都在尿桶里。
可笑的是,大多数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女儿才是良心最好最能共情父母不易的那一个,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将全部家产和劳动所得献给男丁。
现实中被儿子赶出家门的老人不少,儿孙满堂孤独老死的老人家就更多了,可明知道这样下去是一错再错,愚昧的人却还是坚持着所谓的世俗脸面。
在他们心里,谁好谁坏不要紧,养老的质量如何也不要紧,家产坚决不能便宜给外姓人,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是个烂铁锅,也必须一代一代往下传。
长久以来的委屈和生活越来越重的压力,终于把要强了半辈子的牛爱花给压垮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嘶吼发泄着心里的不满,把站在她对面的弟弟牛有根吓了一大跳。
“为啥呀!为啥!我做错了啥呀?为啥要这么对我!我知道你们偏心,我没说的,只恨自己生下来就少了个零件儿没遂你们的心意!可这些年我偷着躲着贴补娘家也不少了吧?难道连句好话也捞不着?”
对自己一家三口,牛爱花是能省就省,对公婆和小叔子她更是把东西看的比人命都重,能得的她照单全收一点儿不客气,不能得的她也要想尽办法去占上些便宜才肯罢休。
唯有对爹娘她狠不下心肠,每次他们一哭穷,牛爱花就巴巴儿的把钱票给送去了。
怕老人家有钱也舍不得吃好的,她更是月月割肉上娘家,给爹娘兄弟补充营养。
可这些又有谁能记得呐?就连撕破脸本来也是爹娘狠心在先,凭啥又成她的不是了?
她不想丈夫白干活难道有错?她们两口子再不上工,这个冬天就要一家子抱在一起冻死了!谁关心过?
要说牛家一点儿不知道牛爱花和丈夫孩子的窘境,那是绝不可能的,他们只是不在意而已,毕竟装聋作哑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万一被讹上了要钱可怎么办?家产都是儿子的,就算女儿以前给过钱,可吃进去的东西哪儿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看透了这一家子虚与委蛇,只会算计!毫无亲情可言!牛爱花大哭了一通,痛骂了一通后,突然抹了把脸。
恨声道:“不是叫我们两口子干活吗?行~我给你干!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对兄弟好,怎么孝敬爹娘的!看清楚咯!”
说着,牛爱花找到垒地基用的石头堆,捡起其中最大的一颗石头,咬牙抱起来就将她刚才踩在脚底的大锅给砸瘪了。
这可是家里相当值钱的东西,接下来一家十几口人还得靠它做好几年饭呐,给牛母心疼的,嗷一嗓子就冲了上去。
一把夺过锅,冲女儿大喊道:“你这是干啥哩!你爹就是发两句牢骚,你就这么大的气性?难怪要被赶出去!真是不争气!”
瞧瞧,瞧瞧,果然只有最亲的人才知道揭哪条伤疤最痛,牛爱花离开婆家后,过的很不如意,这一点光看她模样和精神状态就知道了。
本来砸了锅,牛爱花心里的气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可一听母亲这样说,她顿时就又来来了火气。
这人本来就泼辣,又很容易冲动,秦小妹见牛爱花气的眼都红了,连忙上前一把将李树拽走。
她俩刚躲开,原本堆着准备垒地基用的石头,就被暴怒的牛爱花疯了似的,甩的到处都是,好多看热闹的人都被砸了。
现场惨叫连连,牛爱花发起疯来根本不管不顾,不过片刻,她身边五米开外就不敢站人了。
“叫你们欺负我!看不起我!笑话我!呜呜呜,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都别活了!”说着,牛爱花就冲进娘家的窝棚里,好一通打砸。
那可是一家十几口人几十年的存余啊,这下不管是老牛两口子还是牛有根都急了,捂着流血的脑袋死死拉住牛爱花。
“姐!你这是干啥哩!好歹也是你娘家,你这么干!是打算一辈子不回来啦!”
家?哪儿还有家呀?就算我不砸,这家也一样不欢迎我!
一脚踢翻了牛有根,牛爱花抓起一摞碗碟就狠狠的摔在地上,挑衅似的看了捂着心口跳脚的爹娘一眼,抬脚又踩扁了水壶。
这把老牛头给心疼的,恨不得上前去和牛爱花拼命!
“哎呀可要了命呀!还不快去叫她公婆来把她带回去!她男人呐?快叫他来管管!”
上前阻拦不成,反倒被身强力壮的牛爱花推了个屁股蹲儿,老牛头坐在地上,气的直喘大气儿。
环视了四周一圈,牛有根回答父亲:“爹呀!俺姐夫早跑没影儿啦!”
“去!去把她公婆喊来,拖回去狠狠的打!”
女儿嫁了人,那就是别家的人口了,老牛头不敢动手教育,唯恐被梁家讹上,再说他根本也打不过,只好请外援了。
周围都是牛家庄原本的社员,对大溪沟村根本不熟,牛有根的视线兜兜转转,最终落在了秦小妹身上。
知道他要说什么,秦小妹一抬手,堵住了话头。
“没记错的话,梁老大已经被赶出家门了,他们现在和老梁家已经分了户,人家是不会管这事儿的,你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秦小妹可没有义务帮这得罪人的忙,她转身和李树说了一声,就挎着篮子走了。
见她这态度,老牛家自然很不服气,可他们刚要追上去理论,李树就突然拿着工具站了起来,他带来的两个兄弟也围了过来。
“我姐回去有事儿,你有啥话可以和我们兄弟说。”李树长得高,这些日子养得好,长了不少肉,瞧着很健壮。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体型差距和年纪,牛有根咽了口口水,识相的扭头就跑,准备和牛爱花拼了。
“拦着我干啥?这棚子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付的钱票,就连他娘的锅铲儿,都是我从婆家带来的!我为什么不能砸!”
咔嚓!叮铃哐啷,随着怒吼一起响起的,还有此起彼伏的摔打声。
终于,老牛头再也抗不住打击,怒火攻心,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