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炊烟从秦小妹家的烟囱里飘出。
没一会儿,浓郁的卤肉香味便在不大的农家小院儿里弥漫开来。
花布被套早在前几天天气好时就清洗缝制好了,棉花也已经晒的蓬松软和。
缝上拉链,利索的填充好棉花。
做惯了针线活儿,秦小妹手下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便缝好了棉被。
这些日子,她干活儿剩下的碎布头一点儿也没舍得扔,如今屯的也够勉强填个枕头了。
用大些的边角料拼出一个小枕头套来,往里填上些棉花和碎布头,一个足够一人用的枕头就做好了。
从清晨忙活到日头高悬。
等锅里的猪肝、猪蹄和鸡蛋都卤好了,秦小妹手里的棉花、布头也变成了被子和枕头。
新棉被虽然没有洪燕燕的那么厚实,但秦小妹一个人盖着过冬,再加上火墙大炕,抗寒绝对绰绰有余。
她正打算接着干活,突然肚子咕噜咕噜的一阵抗议,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只喝了一杯麦乳精冲奶粉。
这人回回做起事情来吃饭都顾不上,这习惯可不好,伤胃。
正好锅里的猪肝和猪蹄卤好了,秦小妹在粮筐里抓了一把面条,在小炉子上架上搪瓷大茶缸,煮了一碗挂面。
淋上卤肉汤,又切了半个猪蹄两个鸡蛋在面碗里,一顿美味的午餐就是对她辛苦劳动最好的嘉奖。
大料卤制的猪蹄咸淡正好合适,胶质透明,饱满的蹄筋儿咬一口都弹牙。
鸡蛋也入味,吃虫养大的母鸡下的蛋,连蛋黄都不噎人,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没够。
秦小妹又去切了几片猪肝,一尝味道也不错,大料掩盖了脏器的腥味,不管是当下酒菜还是零食都很合适。
平时吃惯了清淡的饮食,偶尔吃一顿卤味真是解馋。
虽然她身上有钱有票,但在物质配给制度下的七十年代,住在乡下大队的秦小妹也已经好久没吃上肉了。
最近大队上的活儿少了,上山的人就变多了,时不时就有社员从山上的溪沟里抓到鱼和螃蟹。
天天从秦小妹家门口路过,简直都要眼馋死人了。
要不是手里的活儿多的做也做不完,秦小妹估计也早就上山抓鱼摸蟹去了。
可惜她分身乏术,想吃鱼估计只能等水库一年一次的下网捞鱼了,到时候按人头分,她也有份。
吃了饭,秦小妹又想起还没给鸡鸭搭棚子,这会儿时间不上不下的,正好干了这活儿。
说是棚子,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儿,拿竹子编出框架,再用木头桩子靠着墙根固定在自留地里,最后搭上几块木板就行了。
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以后就不用每次下雨都把它们往柴房挪了,人和鸡鸭都省事儿。
如今日头短,没干什么活儿感觉就过了一天,时间一晃便该去知青点了。
切上一大盘猪肝,又拿了几个卤蛋,秦小妹想了想,拿起饭盒去柴房里舀了几提葡萄酒。
难得有这么好的下酒菜,不喝点儿怎么行?
这是自己酿的酒,日子也不长,劲儿应该不大。
“哈哈哈哈~我是夹子山上的山大王!你们跟着我天天吃肉喝酒!哈哈哈!”
“呜呜呜···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它!我愿意为它付出一切!你说什么?人和勺子是不能在一起的!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根本就不了解它!”
“小妹,你长的好漂亮!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漂亮,你活的漂亮!我好羡慕你···我···呜呜呜。”
原本堆放杂物如今改成宿舍的小屋里,此刻群魔乱舞。
秦小妹呆滞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空饭盒,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还得从早些时候说起。
秦小妹到知青点的时候,方桂华她们已经把肉给炖上了。
原本她们是想包饺子吃的,上次秦小妹包的大肉蛋蒸饺让她们记忆深刻,吃一次就天天惦记着。
可包饺子还得出白面儿,考虑到冬季漫长,大家早在分粮的时候就把小麦都换成高粱玉米了,现在想吃也拿不出来。
几人一合计,干脆炖了吧,加上黄豆一起炖,份量多些看着也好看。
只是把主菜从饺子换成了黄豆炖肉,主食就得另外做了,赶巧秦小妹来了,便由她负责摊饼子。
荞麦面加高粱面摊出来的小饼儿,虽然没有白面儿的软和漂亮,但吃着也挺香的,于知青们而言,已经算是好饭了。
几个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忙活晚饭。
知道秦小妹还带了卤菜来,大家都很高兴,看到竟然是猪肝和鸡蛋后,气氛更是瞬间到达了巅峰。
“诶咦~这是什么?酒?怎么红彤彤的?是什么酒?”刘亚琴负责把大家凑的菜摆上桌,她看着秦小妹带来的饭盒里盛着的酒水,有些好奇。
正摊饼子的秦小妹头也没抬,回道:“是山葡萄酿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有点酸可别嫌弃~我想着今天卤了肉好歹得喝两杯不是?就带来了。”
这时候的东西但凡能进嘴的都是好东西,知青们也不挑,听说今天晚上不仅能吃肉还能喝酒,姑娘们都很兴奋。
“我还没喝过酒呐?劲儿大不大啊?可别把我灌醉咯,出洋相~”
“嘻嘻~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问问你,平时那些鬼点子都是谁给你想的了,你别装醉乱说啊!”
洪燕燕和赵芬兰这会儿也提溜着篮子来了。
把里头的菜递给刘亚琴,赵芬兰才加入讨论:“是自己酿的酒?那应该度数不高的。”
见大家跃跃欲试又互相推脱的样子,她大方的拿起饭盒,“哎呀~反正喝醉了倒头就睡呗,怕什么?我先来一口!”
这之后,场面便不是秦小妹能控制的了。
“呜呜呜~小妹!你思想觉悟高,你说说!我怎么就不能和我的勺子在一起了?我们是正经对象!她们这是歧视!”
抱着自己的宝贝饭勺,洪燕燕喝的迷迷瞪瞪,俩脸蛋子通红,嘴里还嚷嚷着要和饭勺过一辈子。
另一边的方桂华抱着赵芬兰不停的喊“小妹同志,你听我说”。
赵芬兰则是有模有样的答应着她,嘴里回的却是“同志们加油啊,为人民服务不能说辛苦”。
俩人答非所问,唠的热火朝天。
几人里,刘亚琴喝的最少,上劲儿却最厉害。
平日里腼腆少话,别人多问两句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喝了两口酒就变成了山大王。
站在炕上指点江山,还叫嚣所有人都要给她上供。
供什么?大肉蛋饺子啊!
这一大饭盒的葡萄酒被她们几个瓜分了个干净,秦小妹见她们还挺爱喝的,就一口没喝,想着家里还有,这些就给她们喝好了。
没想到·····。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还有理智的人,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死守住大门,不让这帮酒蒙子跑出去祸害别人。
院子里,王亚楠见天色暗了,四下又没有人,便悄悄的摸到了下午秦小妹烙饼的地方,想找找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哈哈哈!我是山大王!你们可得听话!我手里有大炮哩!”
山大王?大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发出动静的屋子,王亚楠好奇的走近窗户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被站在炕上指点江山的刘亚琴给发现了。
“那是敌军安排的细作!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去!给我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