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场坦白局。
    当下，傅行弛也顾不上马甲掉不掉的问题了，从背景音中可以听出他是在走动的，且在整个讲述的过程中，不时有员工喊他‘家主’的声音。
    而在傅行弛讲完自己所知道的部分信息后，他最后对众人说道：“傅氏名下的产业承担了北国近三分之一的国税，接下来我会以傅氏家主的名义向北国国会施压，我需要知道现在帝都警方的搜查进度，段闻璟，你现在是在帝都警局吗？”
    “稍等一下。”裴京舟忽然开口。
    他的语句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措辞才会使自己接下来的话更可信些。
    而一旁的夏璃则是焦急又疑惑地看向裴京舟，不清楚他在卖什么关子，正想开口催促，却听裴京舟语气淡淡地抛出了一句，令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的事实。
    “你们，都能看到茶茶的心声吧。”
    夏璃眸光微微闪烁，心神不宁地移开看向裴京舟的视线，直觉告诉她，裴京舟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重要，或许可以解答她一直以来对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茶茶姐头顶的那朵心声云的疑问。
    可令夏璃没想到的是，裴京舟竟用最短的时间、最精简的语句，轻描淡写地重塑了一遍她的世界观。
    夏璃的神情有些不敢置信，但其实，她的心中已经信了裴京舟的话，因为她能看到浅茶的心声，是事实。
    但主观上，她对一位母亲多次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事实，还是有些不愿意去相信。“你、你是在讲什么鬼故事吗？”
    而这时，阮声却突然出声。
    “不是故事，他说的都是真的。”
    阮声坦然地自爆了真实性别与身份，是令傅行弛完全意想不到的。
    九人之中，阮声无疑是最熟悉浅茶的人，也是亲历了她的过去的人。同时，还是对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又一次深陷险境之中最内疚、自责的人。
    “可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问题，都是那些心不干净的人的问题。”沈宛宛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不管是裴京舟的家人，还是茶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他们的贪婪和恶意害的。”南国机场，她侧眸看向身旁，正紧蹙着眉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号码一言不发的祁清沐，深深叹了口气。
    沈宛宛是祁清沐的表妹，自然认得那备注上的名字是谁。
    祁清沐与他的父亲、母亲关系很僵，曾经互相放过狠话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一种僵。从祁清沐出生以来到现在，与他的父母见面的总次数，甚至比不过他的年龄。
    到底是她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哥却胜似亲哥的家人，沈宛宛见不得祁清沐那副面色阴沉沉的样子，关了群聊麦克风，说道：“你如果不想打这个电话，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给北国国会施压……我去找老沈帮忙，或者你的这通电话我来打。”
    “……不用。”祁清沐收起手机，神色淡淡道：“沈宛宛，如果你不想联姻，就别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你什么意思？”听完这话，沈宛宛柳眉蹙了起来，很是生气地拍桌而起。
    “祁清沐，茶茶是我最要好的闺蜜，她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不管！”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沈宛宛越想越气，眼眶泛红，哽咽道：“你自己不想管就算了，你凭什么不让我管？”
    “谁说我不管！”祁清沐一听沈宛宛那别扭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并曲解了他的意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向来很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从学生时代到创业时期，哪怕遇到再糟糕的事情都是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去处理问题。
    可这一次，祁清沐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心慌是什么感觉，他感受到了恐惧，他害怕江艺佳会伤害浅茶，毕竟从傅行弛、裴京舟、阮声三人整合的信息来看，江艺佳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认真听着。”祁清沐无力地闭了闭眼，平复着焦虑不安的心情，片刻后看向沈宛宛。
    祁清沐：“沈宛宛，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参与这档恋爱综艺的拍摄？”
    沈宛宛唇瓣张合，正要出声，祁清沐便又说道：“是，你猜得没错，就是舅舅怕你闯祸，拜托我来看着你，好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呃，我……”沈宛宛酝酿好的话没能说出口，不禁噎了一下。
    祁清沐又问：“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沈宛宛：“呃，是……”
    “嗯，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祁清沐没等她说完，又像是赶时间似的，语速极快地说道：“沈宛宛，舅舅一点都不怕你犯错，恰恰是你出错了，他才有理由拿你的把柄让你在节目结束后回去联姻。”
    祁清沐语气平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对让你回去联姻那么执着？还不是怕你再给他找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婿回去，沈宛宛你听着，茶茶的事我会想办法，但如果你不想联姻，就不要去找舅舅帮忙。”
    祁清沐：“我不想你因为救茶茶轻易向舅舅许诺你的未来，更不想你为自己的一时逞强付出代价后，再去怨恨茶茶，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沈宛宛你已经是大人了，你必须为你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那，那茶茶怎么办？”沈宛宛头一次见祁清沐这么严肃正经的模样，当下心底有点打怵，支支吾吾的老实了。
    祁清沐沉默片刻，说道：“你自己去北国帝都，我要去意国一趟。”
    沈宛宛大跌眼镜，不可思议道：“你要去意国找姑父、姑妈帮忙？亲自去？”
    “哥，亲哥！你在我沈宛宛的心里就是这个！”沈宛宛激动地对祁清沐竖起了大拇指，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狐狸哥，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茶茶牺牲到这一步！啪啪打自己的脸！”
    祁清沐一记眼刀飞过去，面无表情，显然是在对某些不做人的绰号表达不满。
    沈宛宛一向对他的冷眼秉持着选择性无视的态度，她重新打开群聊里的手机麦克风，说道：“段闻璟，你在群里发一下帝都警局的定位，我等下飞机飞过去。”
    “好。”段闻璟将位置共享在群里，并将北国警方目前的搜查进度讲了一下，语气微冷。“警方在克里斯庄园没找到茶茶，江艺佳一定将她藏在了别的地方。”
    他说：“这里有段录音，是克里斯与江艺佳的通话记录，通话中江艺佳声称自己在商场购物，而该商场的监控中也的确发现了她一个人的身影，可疑的是，此处商场与水族馆相隔极远，理论上不存在短时间内同时在两地出现的可能性，就算是驱车也不可能，除非她会瞬间移动。”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假扮了江艺佳，为了给她洗脱嫌疑？”沈宛宛思索道。
    “暂时不能确定，不过这份不在场证明出现得确实很巧。”段闻璟蹙眉说着。
    “绑架茶茶的那辆车找到了吗？”许珂开口追问道。
    段闻璟说：“没有，克里斯庄园在帝都郊外的别墅区，那一片区域是无监控地带。目前，江艺佳也已经联系不上了。”
    “那么，查江艺佳用过的电子设备，应该可行吧？”华国首都，萧奕燃把车停在一栋花园别墅的车库中，步履匆匆地往别墅中走，戴上蓝牙耳机向通话里问道。
    段闻璟：“帝都警局已查过一遍了，但，明面上什么有效信息都没能查到。”
    段闻璟的目光落在电子屏幕上警员查出的江艺佳的社交账号上，沉思道：“你们知道暗网吗？江艺佳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太干净了，干净到像是精心布置好的。我怀疑，她私下用来与同伙联络的账号，应该来自另一个见不得光的社交渠道。”
    “可私自登录暗网是违法的吧？不是说暗网里的交易都是很可怕的吗？什么金融犯罪、器官贩卖、信息贩卖……”夏璃越说越心惊，不禁打了个寒战。
    段闻璟不说话了。
    在华国，涉及灰色地带是违法没错，可在北国，在资本与权利面前，国会冠冕堂皇立下的法条不过是个摆设。
    但这些黑暗的事没必要让夏璃知道，她还小，涉世未深，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默契地没有出声解释。
    片刻后，萧奕燃率先打破了沉默。
    “暗网……要查江艺佳暗网的账号，我说不定有办法。”边说着，他的脚步不禁更加快了几分，推开别墅的大门，急匆匆目不斜视地往楼梯方向走，想去二楼。
    忽然，一只拖鞋从半空中飞了过来，伴随一声怒吼。
    萧奕燃下意识灵活躲过，喉结紧张地滚了滚，一扭头，果不其然瞧见一张既漂亮又扭曲的脸，温嘉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另一只还没扔的拖鞋，咬牙切齿道：“臭小子，竟然敢无视你老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