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时点头时有几分沉重,“解你身上病灶,只有此法。”
“我为何会适用此法呢?”东方珩看向郭时,问出这段时间以来他心中疑惑,白薇那句神医族掌安国皇族生死,一直绕在东方珩心头,若是如此他身上的病,和母后早逝……“我身上病灶到底源于何处?也许太医可为我解惑。”
郭时并未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起身往屋里走,“天色不早了,施针吧。”
“你知道对不对?”东方珩的声音在郭时身后响起,“我母后为何生病?我又为何有这般,只有安国神医一族才能施针救治的病灶在身?你都知道。”
郭时停下脚步,东方珩终究有有探究过去的一日,“我离开师门四处行医,已有百年。华年的事我并不知情。”
郭时转回头看他,“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你身上病灶,是因你在华年身上时,她吃了一味名为无名的神医族秘药。这药本是强身滋补之药,但用的仍是倒行之术。华年一身承两身,所以承不住那药性,才让无名冲散了你身上经脉气血,使你先天病弱。”
这其中虽有不可与外人道的隐秘,但郭时还是说了自己知道的,“无论你信与否,这都是我诊出的原由。”
东方珩听了,缓缓点头。终是没有问出口,神医族掌安国皇家命运,这话是真还是假?他随郭时进了屋,躺下施针前突然道:“我记事起,母后身子就不好。既然您能医好我,为何她却……”
郭时神色落寞,“师兄都医不好华年,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若不是从华年离开后,我便苦心钻研你身上病灶,恐怕今日我见你,也只是有心无力了。”
原来郭太医这么多年,都在关注自己的病情,若没有母后从前的情谊,郭时也不会这般苦心钻研,“我替母后谢谢你。”
郭时无奈笑笑,取出银针,一边为东方珩施针,一边道:“所以说,活得久了也是好的,总能想到办法……”
高谵派来保护东方珩的人,把郭时今日所说带给高谵。
“无名?”
秘药无名?
高谵身子微微颤抖,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
每次施针后东方珩总要昏睡许久。
气血倒行,最是费尽心神气力。眼看着疗程将要结束,他睡得时间也越来越长。而且每次醒来,仿佛被重塑了一遍身子,起先几次会觉着疲惫,现在已经觉得浑身畅快,通透。
这日他缓缓醒来,天色还亮着,比平日早上许多。
恍惚间竟听到林初好的声音,他扬了嘴角,果然一忙完,便来陪自己了。
东方珩伸了胳膊,舒展了身体,一脚踩在地上,却听林初好道:“太医但说无妨。”
但说无妨?什么但说无妨?
东方珩一个旋身,下床奔了出去,见林初好正坐在院中,看向自己。他突然想起自己柔弱的形象,一个屈膝,身子自然踉跄起来。转换之间不动声色,一气呵成,连郭时都看呆了。
活了一百多年,还没见过转换这般自如的。
若不是日日给他诊治,自己恐怕都被他这虚弱的样子唬住了。
但林初好显然没有要来扶他的意思,“咳,”东方珩有些尴尬,“阿好,你来接我啦。等了一会儿了吧?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林初好看着他,没笑,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是来请郭太医为我诊治的。毕竟喝了那么多碗药,总得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是个什么病灶。”
郭时尴尬转过头,这小女娘眼中有刀子,他可不敢看。
“要不你们聊?”郭时干笑。
“好!”果然活得久,一眼就看出眼下状况,东方珩心道。
可还没等郭时开溜,“郭太医您且慢走!”说完,林初好又看向东方珩道,“是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了吗?”
东方珩想上前,却被林初好的眼神制止。
“还说什么队友,还说什么信任?敢情我连自己身子状况如何,都被瞒着?”
郭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这种局面,简直,简直比最难最难的疑难杂症,还要复杂。
最后他一摸那头上乱发,生出了想法。
林娘子已经喝了几个疗程的药了,不若就此看看脉象?若是好了,便随便编个借口。若是不好,不若就说了实话。
“林娘子,可让老夫先为你诊脉?”
林初好依旧看着东方珩,把手臂放到桌上。
郭时给了东方珩个一切包在为师身上的眼色,东方珩明白其中意思,心中暗想,若真能翻篇这一页,叫声师父哄哄这老人家,倒也没什么。
可谁知,原本十拿九稳的郭时,手搭脉后竟变了脸色。
郭时怀疑似的抬起手,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把了把自己的脉。又一把拉过东方珩得胳膊,把了把他的脉……
郭时蹙着眉,在布衣上搓了搓手,再次搭了林初好的脉。
不对!
林娘子脉象奇异,不分强弱,只有虚实。那实处是眼下,而那虚处……似来自遥远的过去,虚实交错,像是光怪陆离的旋涡,让人看不透,参不详。
郭时额角渐渐有汗珠渗出,这般诡异脉象,不像寻常之人,倒是和师父有几分相似……
东方珩和林初好都看出郭时的变化。
“如何?”待他收了手,东方珩有些紧张。
林初好是重生而来,此前虽从未有郎中或大夫瞧出自己身子有何不同,但郭时师承神医。那日神医一眼看出自己问题,眼下……她看郭时肃穆的表情,猜测或与重生有关。
能重活一次,离开侯府,得了自由,对她来说已是赚来的了。她不似东方珩紧张,只问:“还有多久可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郭时又想到师父和师兄的寿命,“生死有命,”却也在人为。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之事?实在让人惆怅啊!
郭时一声长叹,“老夫参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