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志尚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邹明卓。这孩子从此无父无母,终是要自己走一条路。
他拉他起来,似面对一个大人般郑重道:“二叔公答应你。”
邹明卓没有哭,他虽然还小,可却在一瞬间长大了。
他会学好本领,战场杀敌,剿杀山匪,守护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邹明卓握住邹志尚的手,“我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这是他对邹承白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
阎坝海死了,盘踞在平新和新松一带的山匪,终是被除了个干净,再不能起什么气候。平新新松一带的百姓,都在奔走相告这一好消息。
“老爷,阎坝海死了。”
郑青把这消息带给左相时,左相正坐在案几前,和自己下棋。听了这消息,从盛京出来便显在左相脸上的愁容,终于散了些。
“三皇子消息,也应该带到了。”他道。
郑青点头,“灾后百姓流离失所,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眼下有逢北沥侵启。景国这般烂摊子,只有老爷才能为筹谋布局。待景帝知晓山匪尽灭,应不日就会招老爷返盛京,主持大局。”
左相露了笑,眼下这般局势,景帝应该也急了,不过他倒是愿意让他更急一点。
“东方煜到哪儿了?”
“往启国的路上,若不出意外,十日后便到启国边境战场,助启抗北沥。”
“他带走了多少王军?”
“眼下瞧着应是十万。”
“十万对六十万大军,”左相双手扣着,食指交错转着圈,“若东方煜死在了启国的战场,也是有情可原。”
“老爷的意思是,借此机会让他再也回不得盛京?”郑青压低了声音。
“景帝这么想让东方煜继位,那就让他先失去东方煜这个儿子。”左相拿走了一颗白子,然后又拿掉一颗,嘴角露笑,“然后是东方珩、东方礼……东方一族,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景国,早晚是老爷的。”郑青躬身恭维道。
与此同时,盛京宫中东方礼正打了个喷嚏,“殿下还是多穿些吧。”身边宫婢拿了大氅给他披在身上。
他抬头看天,这天阴沉着,风刮的急,卷着沙砾打着旋涡,似要把人都卷进去。
“下去吧。”
东方礼一挥手,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侍卫一人时,他才低声道:“如何了?”
“消息是让从启国回来的商队传的,不过半日,城中百姓以人尽皆知启国被北沥六十万大军围困,朝臣们此刻都聚在宫外,准备请景帝援启。”
东方煜带兵援启,终归是擅自带兵。既然父皇不允,那现在就看这些朝臣怎么让他松口。
二哥此行毕竟也算是为了自己,总得助他名正言顺。东方礼往远处看过去,看向启国方向,心道:定要得胜归来啊。
御书房中,邹志尚送来的剿匪奏折摊在景帝面前。
好他个东方煜,竟然把剿匪的机会让给了东方珩!
景帝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抬手就摔了案上的杯子。他苦心为他们谋划,可他们呢?竟然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里应外合,都不肯听他这个父皇的!
“忤逆,他们这是忤逆!”
孟大监一听这话,立马跪了下来。忤逆的罪名要是定下来,那无论是东方珩还是东方煜便都完了。“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子和二皇子虽做事法子欠考量,但他们都是为国为民,为了陛下您啊。”
景帝冷脸喘着粗气,半晌终有了缓和,“派人去把东方煜给我捉回来,让他立马去安国,迎娶慧嘉公主!”
“可二殿下现已出发,往启国了。”
“他是去捉山匪余孽!”景帝冷眼。
“是,陛下。”孟大监连忙低头,“二殿下除山匪余孽,会尽早归。”说完躬身退下去,安排人捉东方煜回宫了。
见他退下,景帝起身由内侍搀扶,躺在榻上。
“陛下,三殿下求见。”门外内侍进来传话。
“传他进来。”景帝眸中晦暗不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
“这么晚来,你有什么事啊?”
“父皇,儿臣见父皇乏累,前来探望。”他试探道:“儿臣听闻平新一处欲意劫粮的山匪,都已肃清毙命。”
景帝抬眸,东方礼知晓父皇明白自己何意,于是继续道:“左相身边再无可援之人,若父王许用人,不若让左相回来。”
景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沉默良久,沉声叹道:“每一个都揣着心思,谁都不听话。”
东方礼连忙躬身道,“儿臣不敢。”
“朕累了,你回去吧。”景帝挥了手。
东方礼忙躬身告辞,退了出去。
景帝比谁都明白,他时间不多了。
过去他炼丹修道,事事交由左相处理。眼下左相生了祸乱之心,不得再用。他留下左相,不过是给东方礼一个期待,不想他混东方煜和东方珩之间生事。
这国,他终是不如一个左相,治不明白。
景帝自嘲。
但东方一族的皇位,不能断在他手里。
他要把最康健的东方煜,送上皇位,保家族血脉永世绵延!
***
天还未亮,景帝被孟大监叫醒了。
“陛下,”孟大监轻声道,“朝臣们都等在御书房外。”
景帝坐起身,紧蹙这眉头,“不是说今日不上朝了吗,这又是要干什么?”
“不知为何,北沥攻打启国的事,昨日被盛京百姓知晓。现下学生们在书院外静坐,要陛下出兵援启。朝臣们也都等在御书房外,要上书此事。”
“援启!援启!又是援启!储位未定,朕何来心思援助他启国!”景帝只觉头疼,“说我病了!谁都不见!”
“是,陛下!”孟大监退下。
得知景帝称病,朝臣心中知晓,这必是托词。
但如今北沥集结六十万大军攻打启国,那绝非这般拖延,就说的过去的。
朝臣见景帝揣着明白装糊涂,隐瞒启国真相,实在让人心寒。
情急之下,众朝臣见不得景帝召见,干脆在安泰大殿外,跪了个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