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白虎看着这具尸体的脸。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大叫着把下海打玄武从冰壁上叫下来，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把这具尸体重新掩埋回雪堆里。
    她实在看见了太多尸体。
    不管是与她最为亲密的，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左青龙的尸体，还是骨头妈妈的尸体。
    还是……
    下海打玄武的尸体。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也会看到长着自己的脸的那具尸体吧？
    右白虎拍了拍冰凉的脸颊。
    她之前一直感觉自己的周围有风，但在她找出风到底在哪里之前，那道风就消失了。
    她的身体也不再寒冷。
    ……她的心难道还是热的吗？
    右白虎无声地，为可怜的自己笑了一下。
    她捧起一把半点脏污都未曾沾染的，洁白的雪沫，将它们洒在了下海打玄武的尸体上。
    只有一直站在白雪身边不远处的李梓柯看向了她。
    李梓柯看着正在埋尸体的右白虎，眨了眨眼睛。
    其他玩家都在紧张地看着爬上冰壁的下海打玄武，但她放在右白虎身上的那一缕小火苗，向她传来右白虎的生理状态。
    ——右白虎的心脏跳得很快，和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
    李梓柯有点担心她又遇到什么雪山上的规则。
    虽然她不打算多掺和这群c级玩家打副本，但她还是和副本一样关注右白虎这个“好苗子”。
    她走向右白虎，看向那具已经被掩埋了一半的尸体，问：“这是？”
    右白虎抬头，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右白虎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不知道，突然栽出来的。我顺手帮忙埋回去。”
    她有点担心李梓柯刨根问底。
    李梓柯看了眼这件尸体，认真地点点头，也和她一起埋尸体。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一点好笑。
    右白虎都忍不住再扬起嘴角，小声地笑了笑。
    李梓柯也笑。
    她在脑海里敲系统，问：“你们量产了黑西装？”
    系统沉默了会。
    它很想说这不是重点，但它又清楚对李梓柯而言，系统是否量产了黑西装，就是她目前提问的重点。
    所以它只能说：“是的。”
    李梓柯大惊：“我怎么从来没在商店里看到过！”
    “……”系统沉默了下，才说，“系统不为未成年人提供黑西装。”
    “这完全不公平！”李梓柯忿忿，“我现在就要我的系统商店里出现黑西装！”
    她用异能的方式，和刺客有点关系，刺客和特工之间也有关系——四舍五入一下，她怎么就不能和特工一样穿黑西装了！
    系统干笑两声：“好。”
    李梓柯这才满意。她在尸体上洒下了最后一把雪，和右白虎先后站起身。
    右白虎怔怔地看着这具尸体上的雪。
    李梓柯问：“怎么了？”
    右白虎摇头。她看着比她小一些的李梓柯，突然觉醒了些身为姐姐的责任感。
    ……她已经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让别人知道的小孩了。
    右白虎小声地笑了笑。
    她先前一直紧皱着，显出了几分愁苦的眉眼舒展开，说：“没什么。”
    李梓柯点点头。
    右白虎想了想，邀请道：“之后上了冰壁，我们要不要一起走？”
    她解释：“我之前听汪汪队立大功她们在聊，之后打算和我们分头行动。我们原本的四人当然会一起走，她们三人应该也会一路。你有什么打算？”
    李梓柯想了想。
    她抬手摸摸自己左手手背上的菱形图案，又看了一眼埋着尸体的雪堆。
    她说：“目前还没想好诶。”
    她的说法可能是假的。
    但系统真的在系统商店里添上了黑西装。
    李梓柯心花怒放。
    她迅速购买了一套定制尺寸的黑西装，并打算在这个副本结束后，就试一试这身黑西装。
    右白虎听出了李梓柯话语中的，掩饰不住的雀跃。
    ……这段对话里，有哪一句是可能让她觉得开心的？
    右白虎有点儿茫然，但她也不多问。
    在她不被恐惧攥住头脑的时候，她察言观色的本能就占据了上风。
    下海打玄武也将第一截绳索，固定在了冰壁最下方的那块石头上。
    有了成功的第一次，下海打玄武抛出绳索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他一路握着绳索往上爬，直到第三块石头时才停下。
    他朝下方招手，呼喊：“安全——”
    和下海打玄武熟识的玩家先跟了上来。
    其后是带着狗的养狗人们，再然后才是李梓柯。
    白雪殿后。
    在决定前进次序时，汪汪队立大功曾经对李梓柯选择的殿后位置，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他说李梓柯是小孩，其他玩家应该照顾她——
    但在想到不同位置面临的危险也不同时，他还是在决定位置时，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
    谁能知道殿后遇到的危险是多还是少呢？
    至少，汪汪队立大功和其他的养狗玩家，都不会遇到来自于身前身后的危险了。
    ——直到他握着绳索，来到第二块石头前，他仍旧抱有以上的想法。
    但在他握着绳索，站在第二块石头边上时，他才发现本应该连接下一块石头的绳索……
    断了。
    石头上的绳索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打的结也还是结实的结。但在结的另一头，是一截陷在雪里的绳索端头。
    这根由数根细绳索拧在一起而构成的粗绳顶端，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由细绳构成的花朵。
    汪汪队立大功倒吸了口凉气。
    在他身后的小比大魔王把怀里的比格往上兜，探头问：“怎么了？我们在后头走的好好的呢，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她说话的声音一停。
    ——她也看到了那根断开的绳索。
    小比大魔王耸肩，无所谓地说：“我们把身上的绳索也捣鼓一下，整一个新的绳索圈，把它连起来不就行了？”
    骨头妈妈冷静的声音，和骨头嘤嘤的声音一同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我们先考虑一下自己吧。”骨头妈妈说，“我身后的绳索……突然开始往下滑了。”
    汪汪队立大功低声问：“……另一端也断了吗？”
    “应该是。”骨头妈妈说。她单手拽着绳索，在冰壁上伸了个懒腰。
    她说：“好消息是……”
    她的声音放轻。
    细微的，冰块受到挤压，产生裂缝和碎冰块的声音响起。
    一块巨大的薄冰，从她们身侧飞速滑了过去。
    骨头妈妈抬起头，眯起眼看着在她们上方不远处的，本不应当存在于冰壁上的洞口。
    她的声音这才缓慢落下。
    “——冰壁上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