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筱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三日后。
穆铮死在了凛风谷。
死因不明。
但无人追究。
仿佛大家早就盼着他死。
云筱怕穆言澈也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只能听穆琛的把他送去边境。
边境凶险，别人会以为澈儿有去无回，这反倒是澈儿的生机。
“时雨，世子在哪里？”
想清楚这些，云筱打算尽快把穆言澈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世子在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是穆琛搬过来之后特意开辟出的一个小房间，跟王府里他那个大书房完全不能比，可他就这么待了下去。
云筱一时之间也看不懂他到底为何这样坚持。
若说爱，她是不觉得的。
或许就是男人的占有欲。
他只是受不了她执意分开，才会死乞白赖地跟在她身边。
还有她这双跟顾南嘉差不多的眼睛。
思绪间，云筱走到了穆琛的书房门口。
墨玉第一个看见她，立即打开了门。
世子交代过云筱过来的话不用通报。
直接请她进去就行。
听到吱呀的声音，穆琛却没等到墨玉的声音，正下意识要皱起眉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抬起了眼眸。
恰巧这时云筱走了进来。
穆琛的心立时加速了一瞬。
黑眸也亮了起来。
“是找我有事吗？”
话落，穆琛起身走到云筱面前，声音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云筱看着，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考虑好了，只要澈儿答应，去边境也无妨。”
听到穆铮死的时候，穆琛就猜云筱会同意。
但他刚才还是期待她是因为他才会过来，故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既然想好了，我去派人告诉澈儿。”穆琛的语气仍旧温柔。
“有劳世子。”
“你我二人，不必说这些。”
云筱听得出穆琛话语里的深意，但她并没有回应。
就像前些日子她明知穆琛昏迷，却没有去看他一眼。
她和他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
那些关心，她也不会再给他了。
……
穆言澈离京的那一日，云筱没有去送他。
别人现在最愿意看到的就是他孤苦无依。
她不能把自己对他的关心表现出来。
不然会害了他。
只是一想到那孩子孤零零的样子，云筱就忍不住掉下眼泪。
本来这孩子就缺爱，如今他会不会以为连她也不要他了？
万一他生了病，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求生欲该怎么办？
还有谁会在他身边帮他振作？
或许，她不该让他去边境。
“放心，澈儿那么聪明，他不会误会你的。”
穆琛不忍看见云筱落泪，轻声安慰她。
“等他到了边境，学业也可以重新拾起来，我都打点好了，只是他要辛苦一些，文武都要兼顾到。”
“尤其是前几年为了让别人相信，他有可能只有夜里才有时间学习功课。”
“那他的眼睛……”云筱秀眉蹙起。
“不必担心，有大夫在那边照顾他。”
见穆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云筱感激道：“多谢世子。”
“还要跟我这么见外吗？”穆琛忽然伸手握住云筱。
男人的温度瞬间传了过来。
云筱的心骤然一紧，慌忙挣了挣。
穆琛却紧抓着不放，“云苒的情况越来越好，我也已经同父母提过，改日……”
云筱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道：“听说二公子的手脚好了许多，已经能重新拿起刀剑了？”
穆琛知道云筱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十年前我就该跟你提亲，如今拖了十年，你还要让我拖下去吗？”
云筱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看着他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她总觉得这不该是他的样子。
最后，她还是挣开了他。
再次表明自己不愿嫁他的态度。
她看到穆琛一下子变得失落，可过去的六七年，她不知道失落过多少次。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没有力气再爱一次了。
……
京城外。
穆言澈靠在大树下，拿起行李中已经变得冷硬的大饼放进嘴里，小小模样却尽是满足。
他知道，这是母亲为他做的。
虽然母亲从未见过他，但他知道他学堂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东西都是母亲送的。
母亲是爱他的。
只是这份爱，母亲不愿承认。
他现在知道了，是父亲让母亲失望过，母亲才会这样对他。
所以，他不再奢望跟同窗一样得到母亲全部的爱。
如今这样已经很好。
起码他知道，母亲的心里有他。
而他会用尽余生抵消父亲带给母亲的伤害。
看着穆言澈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微笑的模样，暗处的商洛柠也浅浅露出笑容。
这孩子不会被打倒的。
虽然他身上流着穆铮一半的血，但他的品性跟穆铮完全不同。
这次边境之行，必定会让他成长起来。
念及此，商洛柠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无声地转过身。
而就在她刚离开的时候，穆言澈忽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他脸上的笑容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