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白庭樾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用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说道：“穆琛，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人生苦短，顺从自己的心最重要。”
顺从自己的心？
穆琛无声地呢喃着这几个字，半晌，露出一丝苦笑。
他能那样做吗？
云筱的为人，又值得他那样做吗？
“穆琛，你……诶，你去哪儿？”本打算长篇大论的白庭樾忽然瞧见穆琛往外走去，连忙喊了他一声，穆琛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白庭樾的视线中。
“他这是干什么去？”
白庭樾只好看向墨玉。
墨玉沉思片刻，随后冲着白庭樾作揖道：“灵牌的事情，就麻烦白公子了。”
说完，墨玉也转身离去。
白庭樾不由得跳脚，“合着我过来是给穆琛擦屁股的？告诉你们，老子不干！”
……
离开大佛寺后，穆琛翻身上马。
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穆琛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不可否认，他确实越来越失控。
以前他勉强能够做到无视云筱，后来自从林蓉婉来了京城，有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他和她的生活，随之发生的各种事情都在逼迫他因她而表态，纵然他依然表现的冷漠无情，但她受伤的样子、不被信任的样子、惊慌失措的样子终究是在他的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
一切都在提醒他，哪怕十年前就知道她心机深沉、品行不端，他还是动心了。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他反复纠结。
而这样做的结果，是让他更念着她。
或许，白庭樾说的对，人生苦短，跟随自己的心最重要。
哪怕云筱并非良人，但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再让她的恶念成为现实。
念及此，穆琛终是决定放纵一次。
只是临到清风院门口，他还是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世子？”
云筱刚刚从外面回来，惊讶过后，连忙冲着穆琛行了一礼。
随后她想起兰翠，又抬眸看向穆琛。
“世子，奴婢看到兰翠了。”
云筱本是想跟穆琛说谢谢他没有杀掉兰翠，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先听到穆琛低沉严肃的声音。
“云筱，这次能不能不再让我失望？”
瞧着穆琛的眉眼间似是带着某种决心，云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穆琛见状，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其他的，有他在。
他会自己调整自己。
感觉到今日的穆琛有些反常，云筱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穆琛也怕自己突然发生转变会吓到云筱，故而很快松开了她，继续兰翠的话题，“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没有杀了兰翠？”
云筱有点不敢看穆琛，但她确实很想知道答案，便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因为……”穆琛这些年很少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尤其是对云筱，故而有些不习惯，但他已经决定放下以往，所以停顿片刻后，穆琛坦然地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因为我不想让你愧疚。”
云筱闻言瞳孔骤缩，脸上浮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不想让她愧疚？
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穆琛深吸一口气，详细地解释道：“云筱，我当时那样吓唬你，只是想让你长个教训，以后不再接济你娘亲和妹妹。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让兰翠因你而死，对不起，那时没有告诉你，让你白白愧疚了那么久。”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云筱好似当头一棒，脸上血色迅速消散。
“世、世子，您到底要做什么？”
狂风骤雨前都是平静的，穆琛如此不正常，必定是在酝酿着对她更大的折磨。
云筱不敢想自己还能失去什么。
也自认承受不了穆琛的报复。
“世子，奴婢真的没有偷走顾大小姐的灵牌。”
想到报复，云筱面色骤白，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只希望穆琛不要因为找不到顾南嘉的灵牌就迁怒她。
她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见云筱突然这般惶恐，穆琛眉头微蹙。
自己从前究竟是做得多过分，才让她连自己的歉意都不敢接受？
“云筱，我……”
穆琛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半晌，才一脸颓败地挥挥手。
“你先下去吧。”
隔阂太深，终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一切变得好起来。
好在她一直都在他身边。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看到他的改变。
“奴婢告退。”云筱的脸上只有恐惧，听到穆琛的话，弓着身子迅速离开。
穆琛见状，心隐隐泛着疼。
原来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过去六年的冷血无情，如今都让他自食恶果。
悔意渐渐笼罩整个院子。
直到入夜，穆琛的心依旧因为同云筱之间的隔阂而隐隐作痛。
但他不打算听之任之。
第二日。
穆琛将从前云筱得到的那些赏赐全都交给了她，由她任意处置。
第三日。
穆琛允许云筱随意出入王府，给她最大的自由。
第四日。
穆琛带着云筱去听泉小筑，告诉她，之前带她过去其实是因为泡温泉有利于她养伤。
第……
除去处理公务外，穆琛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给了云筱，试图一点点抹除过去带给她的那些伤害。
看着这样的穆琛，云筱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的不解，再到最后的接受。
曾被深埋的爱意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人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他，也许是终于想起了她的好。
本就是刻进骨子里的深爱，面对日渐温柔的穆琛，云筱忍不住想再试着爱一次。
是夜，云筱敲开了穆琛的门。
就像是她及笄那一年的夜里，穆琛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轨迹隐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