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尊上沉默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望月，你在外面偷听吧？为父已经发现你了，别躲了，快些进来吧。”
    他收回了威压。
    趴在地上的孟望月眨巴一下眼睛，才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也不见外地从门外冲了进去。
    “爹爹。”她扑到了桌前，满是好奇地侧目去看尊主，“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呀？是发生了什么吗？你刚刚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银月尊主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为父只是被某些利益熏心的家伙们，给气到了。”
    孟望月瘪了瘪嘴，略有些失落，“哦，好吧。但是我最近真的好无聊啊，一点有趣的事都没有。”
    银月尊上刚想安慰一下望月，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遗忘的事，语气才骤然凉了下来。
    “望月，孤听闻，你已有一月未曾去学堂了？”
    孟望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爹爹总是这样。
    心情好的时候会自称“为父”，可若是被孟望月气到了，语气就会突然变得很凶，会自称“孤”。
    这种时候，就不能再耍滑头了，因为这时候的爹爹，就不再是能继续容忍她撒娇的善良爹爹了，是很凶很凶的父皇。
    兔耳小少年耷拉下了耳朵，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抱歉，父皇。不是我…不是孩儿不想去，是因为…是因为那些东西，孩儿都已经学会了。”
    “孩儿以为，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学已经学会的东西。”
    银月尊主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望月，孤不是那个意思，孤…唉…为父也是为你好啊。”
    “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为父自然也是如此。修炼一途，最忌讳的就是骄傲自满，不论你到底有没有学会，你都须得戒骄戒躁，莫要懈怠。”
    “能够赢过普通妖族，那并不是你该自满的根本，你懂吗？因为你生来便是高等妖族，生来便是人形，你的起点本身就远高于你的同窗们。”
    孟望月制止了对方正欲继续下去的长篇大论，小少年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眼神认真。
    “父皇，孩儿明白的。可是，您真的认为、满足于此，那便足够了吗？”
    “孩儿既已学会，又为何不可自去游历，去习得更高的仙途？偏要受困于区区一片皇城吗？这妖界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银月尊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望月，你想得过于简单了。”
    你被我和你母亲，养得过于单纯了。
    “你现在认为你的实力足够，是因为你在皇城之中，在孤的羽翼之下，若你执意要出门巡游，你的实力其实远远配不上你的骄傲。”
    你会踢到铁板的。
    不是所有妖族，都是好妖。
    低等妖族，确实本能性会恐惧高等妖族。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一部分灵智不够，还有一部分灵智足够却又过于狡诈的妖族，也会出于本能地渴望进化，从而渴求高等妖族那蕴含着强大能量的血肉。
    高等妖族的终点和寿命确实漫长又孤高。但那又怎样？
    强者也会有幼生期，也会有虚弱的时候，到那时，就会有卑劣的弱者们，一拥而上，将之吞食殆尽。
    孟望月抬眼看他，神色依旧执拗，“父皇，真正想不明白的，不是孩儿，是您才对。”
    “您真的认为，要保护一个幼崽，就应该为它遮挡所有风雨吗？若您真的那么想，那反倒才是错误的。被困于笼中的飞鸟，是永远也学不会飞到更高的苍穹的。”
    比起保护我，我更希望您能放手，放我去游历山川河海……去看看各色族群、去走遍这个浩大的世界。
    父女俩前所未有地吵了起来。
    银月尊上终究还是舍不得唯一的孩子。
    它们的血脉太特殊了。
    孟望月也许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儿。所以，他一贯容忍她，即使她再如何恶作剧。可是，唯独可能会伤害到望月的事，他绝不能容许。
    外界所传言的，银月尊上对待所有前来的私生子女们，一贯来者不拒，将它们都奉为上宾的原因，其实是因为……
    那些谣言中所有的孩子们，都全是孟望月一个，罢了。
    这是他唯一的子嗣。
    作为父亲，他深爱着这孩子。作为银月族尊主，他深爱着他们这个种族的未来。
    *
    另一边，西域妖界，某处。
    这是一个幽暗的宫殿。
    到处都是红色。无论是纱幔、地毯，还是窗帘、衣物，乃至是发饰，都是清一色的红色。
    一只纤纤玉手从纱幔中伸了出来，随意地撩开了那纱幔，轻飘飘的嗓音落进了空气中，打破了殿中沉闷的气氛。
    “哦？你确定，银月尊主，是这么和你吩咐的？”
    居然说那种语焉不详的话，这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
    下属回应道：“回八殿下的话，那位大人，他确实是这么吩咐卑职的。”
    女子娇笑了一声，“呵呵。”
    她声音骤然又冷厉下来，“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自去领罚。”
    下属低下了头，神色诚惶诚恐地向她讨饶，“八殿下，卑职知错，恳请您谅解。”
    女子：“呵。跟了本宫这么久，你竟到如今也不知，本宫生平，最厌烦被你们这些低等妖族称呼为八殿下吗？”
    “谁给你的胆子？”
    下属睁大了眼睛，求饶的话尚且没有出口，却也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了。
    一道无形的黑雾突然笼罩住了他整个身体。
    那是八殿下给予她手下、那些不听话的狗、该有的惩罚。
    即—杀死它们。
    一言不合就肆意乱杀。
    就这一点来说，这位八公主，倒是像极了徽生尊上。
    浓稠的黑雾吞噬了那下属后，又原地四散开去，往八公主身边飘来。
    八公主看着那些黑雾，轻轻地抬了抬手，赏赐般了抚了抚它，“乖孩子。”
    “还是你…最合本宫的心意了。”
    四下里的妖仆们，全都眼观鼻、口观心，不敢擅自发一语，生怕被这位主，给活剥了皮。
    因为八公主她，若是心情上来了，妖皮扇子、甚至是头骨，也是她最爱把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