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沿着施工围栏一直往前走，终于走到大门。
    她上前询问看门人，对方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让他们在门口等候。
    “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就下工了。你们站在门口等吧。这里不能进来，要是出了事，算谁的？”
    张秀花被逼无奈只能站在外面等。
    站累了，就坐在石阶上。
    有才看着高楼上面那么多人来来回回，想以肉眼辨认哪些才是大爷，可惜离得太远了，根本分不清。
    他们硬生生等了两个小时，这些工人才收工。
    一窝蜂全出来，每个人都戴着安全帽，灰头土脸的样子，张秀花看得眼花缭乱，示意孩子们看仔细一点，“别错过了。”
    这些孩子连眼睛都不敢眨，就这么盯着来人。
    也不知过去多少人，终于有才看到某处，冲着那大喊一嗓子，“李建党！”
    这声音立竿见影，一直埋头走路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旁边的人四下望了望，看到张秀花等人，推了他一把，李建国带着工友一块过来。
    李建党拍了一下有才的背，“李建党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
    有才挠头，嘿嘿直笑。
    村里其他人也都过来了，李建党让他们帮他打了一下饭，他随后就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李建党问张秀花。
    “有才刚高考完，我带他来这边旅游。玩一玩，看一看。”张秀花跟他寒暄，“你都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我们村出来的人都在这个工地待着。”
    “你去年不是在工厂吗？今年怎么到工地了？”张秀花看他晒黑成这样，有点不是滋味。没有学历，只能出苦力，老得就是比别人快。
    李建党解释，“工厂拿的是死工资。我在这边做大工，每月收入比那边多三十块钱。”
    “你要当心，有些包工头会扣工资。”张秀花上辈子见过许多农民工讨薪难的问题。辛苦一年，再挣不到钱，那才憋屈呢。
    李建党微怔，随即笑道，“不会！这包工头很有来头。”
    张秀花一想也对，这时候有钱盖工程都是资金雄厚，不缺钱的人。等后来，那些包工头就良莠不齐了。
    他们闲聊几句，张秀花就带着孩子们先走了。
    李建党还要吃饭呢。
    看完李建党，几个孩子一路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公交车上，也不像之前那么兴奋，看什么都稀奇。
    张秀花猜到他们受刺激了。
    李建党一行人回村时，全村人喜气洋洋，像迎接大功臣一样热闹。可是到了鹏城，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他们才知道他只不过是鹏城最普通的打工人。
    最先开口的是瑶瑶，“我差点没认出大爷。他好脏啊。”
    她倒不是嫌弃李建党身上脏，而是心疼他在这样的地方干活，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可是这世上的人都是要脸面的。能体面地工作，谁喜欢脏着。
    张秀花叹气，“这世上的赚钱方法就两样：脑力和体力。如果你们不动脑子，就得出卖体力。所以我们才会供你们读书。”
    继林疑惑，“大爷现在有钱了，为什么不去读书？”
    张秀花还没回答，继东先回答了，“他读书，家里孩子怎么办？大人要赚钱养家，小孩才要读书。”
    张秀花颔首，“是啊！你看我平时看俄语都要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的时间是挤出来的。如果秋收，我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我们要在该学习的时间学习，要在赚钱的时候赚钱。不能错过最重要的阶段。”
    天渐渐黑了，路灯亮起。继林和珠珠没见过，稀奇地看着窗外。
    从公交车下来，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烁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就像一群土包子进城，两只眼睛看直了，傻呆呆地望着。
    “好美！”
    张秀花看着这些简陋的霓虹灯，这些只有一两家，其实还不算特别美，可这些孩子没见过，所以瞧着稀奇。
    张秀花冲孩子道，“这两边的店都是私人开的，他们为了多赚钱，到了夜晚依旧开店。赚钱很辛苦的。”
    几个孩子原地待了一会儿。
    张秀花怕他们继续看下去，指着不远处的店，“快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孩子们这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
    他们走进一家烧烤店。这家生意是真的好，挤满了人。全都是下班的工人。
    张秀花找了张桌子，跟有才商量，“你马上就上大学了，等首都放开，我觉得你可以先从烧烤店入手。这种店开起来简单，不像饭店还要准备那么多菜色。”
    有才点头表示赞成，烧烤店就两种做法：烤和凉拌。不像饭店要炒、烤、蒸、煮等等，麻烦死了。
    店家端上来几道凉菜，正是他们点的。
    有凉拌毛豆、拍黄瓜、卤花生和凉拌木耳。
    这家店口味重，每道菜都加了辣椒，不像鹏城本地菜色那么清淡，一问才知老板是川省人。
    好在为了照顾这边人的口味，辣椒放得不多，这些孩子还能接受。
    “这个真好吃。”孩子们眨眼间就将几碟凉菜吃个精光，看来他们是真饿了。
    等老板将烤好的菜端上桌，每人拿一串自己喜欢吃的。
    有才刚刚就站在边上看老板烤。说实话操作非常简单，那些调料大多数都能看出来，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秘制酱汁。
    他拿起一个烤串，很快就能猜到这酱汁是怎么做的。
    他的舌头向来灵敏。之前张秀花弄的干锅底料，就被他原封不动复刻出来了。
    继东见有才吃着菜，眼睛却不错眼盯着老板，就跟他商量，回头合伙开一家烧烤店。
    “我找人管理，你负责出新菜。肯定行！”
    有才点头，扭头看向张秀花，“张姨，你们给启动资金吗？”
    “可以啊。”张秀花确实想让有才闯一闯，孩子还年轻，回到老家，就得想法子给他安排国营饭店，但是以后国营饭店没什么前途，还是他自己创业为好。
    有才点头如捣蒜，“行，回头我分股份给你。”
    “这烧烤香料用得太多。如果要开店，北方可能不容易。首都反而好点。”
    “没事。我们开的小店可以帮你配齐了。你只管经营好你的烧烤摊。”继东让他把精力放在店里，食材方面的事不用操心。
    瑶瑶听他们三言两语就决定开店的事宜，问有才哥，“成绩还没出来呢。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考上首都烹饪大学？”
    “考不上大学，也有专科啊。”有才理所当然道，“反正我是不会复读的。”
    瑶瑶直摇头，“也幸好厨师不看学历。要不然你以后找工作都不好找。”
    有才想起张秀花之前说的话，“张姨，我们什么时候去五星级酒店吃饭？”
    “明天吧。你们都要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去那种高档的地方，得隆重一点。”
    几个孩子全盯着她瞧，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换上衣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