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贵妃让人拦截了去长信殿蹲守的人,随便找了个错处,说冲撞了自己,便把常宁殿派出去的人处置了。
洛长乐因被吓得不轻,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以至于病了十天半个月,整个人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谈何跟洛长安说明真相?
阿舒是洛长乐的婢女,谨记洛长乐的话,轻易不敢说出去,否则以自己一个小小宫女的身份,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是疯了,在随意攀咬锦贵妃。
洛长乐病了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好友帝师庶女陈燕柔在府中上吊自杀,这才伤心过度病倒的。
陈燕柔一死,帝师沉郁了许久,向洛长安提出想要致仕离开京城。
洛长乐一病就病了半月,锦贵妃的手没法伸进常宁殿里对洛长乐动手,否则洛长安仔细查探,定会发现端倪。
锦贵妃决定找一个能够彻底把自己摘干净的法子。
那日太医给洛长乐诊脉后,劝洛长乐要多出去走一走,有利于身体恢复。
锦贵妃当即向洛长安请求想要回周家省亲一番。
她离宫前,特意留下了碧雨。
碧雨的手段比碧云狠,人也谨慎稳重,还会模仿他人的声音。
若是能利用碧雨模仿出陈燕柔的声音,将洛长乐引出常宁殿,这才能对她下手。
锦贵妃一出宫,洛长乐立即起身洗漱更衣,要去长信殿跟洛长安说出陈燕柔的死亡真相。
阿舒打听了一番后回来禀报:“公主,皇上那里还有几个大臣在。”
洛长乐想着离锦贵妃回宫的时间还有很长,便不慌不忙道:“不急,我们先去御花园逛一逛,等皇兄那边的大臣走了以后再过去。”
洛长乐攥紧了陈燕柔以前送给自己的一根燕尾簪,她发誓,定要将锦贵妃杀了陈燕柔的事,和周家收受贿赂给人出售官职的事情捅到洛长安面前,让周家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
刚到御花园没多久,天空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公主,这雨看起来没那么快停,您先到假山处躲一躲吧,奴婢回宫给您拿蓑衣。”
“好,你快去快回。”
阿舒走后,碧雨从不远处探出头来。
本以为还得费尽心思将洛长乐引出来,没想到洛长乐倒是自己出来了。
碧雨模仿了陈燕柔的声音,一开始,洛长乐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是后来,她发现陈燕柔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耳边仍然充斥着陈燕柔的声音,洛长乐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听错了。
洛长乐的泪水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握住,整颗心犹如鼓点一样在胸腔里猛烈敲击着。
她迈开步子,循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来到千鲤池旁,声音戛然而止,洛长乐的脚步也骤然停下,泪水混着雨水落满了她的脸。
察觉到身后有人,洛长乐回头一看,还未看清来人的脸,便被一把推进了冰冷的千鲤池里。
冰冷的池水毫不犹豫地灌进洛长乐的耳朵和嘴巴,她奋力将自己的头探出水面,努力往岸边游去。
她只隐隐约约看见岸边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只是雨下得太大了,洛长乐的眼睛被冲刷得根本睁不开,看不清岸边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场雨,真是百年难遇的大雨,洛长乐只觉得雨滴打在自己的头上,像是要把她猛烈地敲晕,打得她生疼。
只要洛长乐往岸边游过来,碧雨就会把她重新推回千鲤池中央,几番下来,洛长乐逐渐没了力气。
但她靠着满腔要为陈燕柔复仇的心,给自己打气,逼迫自己再坚持一会。
哪怕力气逐渐涣散,手脚开始冰冷麻木又酸疼得几近断掉。
最终洛长乐还是被水草缠住了脚,她眼中的希望也渐渐落空,逐渐变得绝望,她急促喘息着,企图能让岸边的人对自己发发善心,可是岸边的人一直无动于衷。
洛长乐明白了,这就是命数,而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她缓缓沉入水中,置身一片冰冷,眼前似乎再次出现父皇离世前的那道光门。
“洛长乐,进来吧,轮到你了!”
......
雨水仍然如瀑布一般,千军万马奔腾而下,阿舒拿了蓑衣回来,却在假山找不到洛长乐,附近也找过了,阿舒还摔得膝盖都快走不动路了,可她还在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洛长乐。
这样下去不行,雨太大了,宫道上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阿舒拖着受伤的腿,往长信殿爬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阿舒的后背,宛如千斤重,压得她另一条支撑已久的腿骤然瘫软。
爬也得爬到长信殿!
阿舒在冰冷的宫道上缓缓地爬行,路上的碎石子硌得她的手鲜血直流。
从御花园到长信殿,阿舒所过之处,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而如瀑布般倾泻的大雨,瞬间将鲜血冲刷得无影无踪,仿佛阿舒的一切努力,连老天都觉得是无用功。
王五眼尖,远远就见到阿舒。
他举着伞飞奔到阿舒旁边。
“歘!”
大雨直接将王五的伞打碎,只剩几根微不起眼的骨架。
阿舒紧紧拉住王五的腿:“王将军,长公主殿下在御花园失踪了,快救她!别管奴婢。”
王五听完,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五跟洛长安禀报一声,立即带着长信殿的侍卫冒雨寻找。
赵全和小阮子合力将重伤的阿舒扶到长信殿的偏殿。
雨丝渐渐变得稀疏,天空仍旧阴沉沉的,但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宫道。
“来人啊,不好啦!长公主殿下在千鲤池溺亡了。”
一声惊呼,整个皇宫笼罩在阴影中。
太后来到御花园时,只见洛长安抱着洛长乐的尸体,面如死灰,整个人似乎被抽掉了三魂七魄。
“长乐!”
太后的瞳孔一震,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在场众人纷纷垂下头去,不愿看这让人痛苦的一幕。
太后不顾身体,跑到洛长乐身边,将冰冷的身体搂进自己的怀中。
“长乐,为何你这么早就离母后而去?这么多年,你都未曾跟母后亲近过啊......”
太后仰天长啸,嚎干了嗓子都不见洛长乐的尸体有半分动了的迹象。
洛长安颓然地坐在泥泞的土地上,任由脏污的泥巴将龙袍染得污秽不堪。
他想说:母后,早知长乐会红颜薄命,您可还会处处给长乐添堵?
锦贵妃是在皇宫落钥前回到宫中的,一回来,就听到洛长乐死了的事。
这会洛长乐的尸体已经被送回常宁殿,仵作正在查探洛长乐的身体是否有其他的伤,是否是人为。
碧雨已经跟锦贵妃禀报了事情已成。
锦贵妃一来到常宁殿,就在洛长乐的尸体前抹起了眼泪。
她跪在洛长安身边哭道:“皇上,虽然臣妾以前与长乐长公主是有些龃龉,可如今她骤然去了,臣妾担心皇上会伤心过度,皇上,您要节哀呀!”
洛长安怀疑加审视的目光在锦贵妃身上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