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把秦槿汐的行李箱拉进了陈长安的卧室。
回头又叫三婶帮陈长安收拾了一下床铺,换上一套农家自弹的新棉被。房里的梳妆台、衣柜、红漆木箱也是擦得一尘不染。
一切当新房布置。
房里这些家具,都是陈长安妈妈当年嫁入陈家时的嫁妆。
弹指一挥。
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
陈长安小时候也调皮,时常拿着小刀在梳妆台和衣柜、木箱上刻刻画画,许多地方的油漆已经脱落。
现在不管怎么擦,依旧是陈旧不堪。
为了看起来更体面些。
三婶把自家用来盖电视机和桌子的装饰布全部拿了过来,仔细地铺盖在梳妆台和红漆木箱上面。
给家具家电穿上漂亮的衣服,这是三婶最爱干的事。
晚上。
老爷子又发挥自己精湛的中医技术,特意熬了锅补气益精的大补汤,把陈长安当猪一样喂。
等到晚饭过后。
陈长安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苦海,不料老爷子又来了一句:“跟我来。”那语气颇有一丝不容违抗的意思。
老爷子把陈长安带到了老祠堂。
他先让陈长安给祖宗们上了三柱香,随后又严厉地警告陈长安:“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不管你在外面当了多大的官,你都是我陈劲松的孙子!你若敢断我陈家的香火,我就打断你的腿。”
“……!!!”
陈长安站在祖宗牌位前,面对老爷子搬出来的宗族礼法,以及传宗接代的腐朽思想,心里面十分抗拒。
在他看来,这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
可他无力抗拒。
他可以无视已故的列祖列宗,但不能无视健在的爷爷。老爷子年岁已高,经不起一次次的心理打击。
有些事也没法沟通。
他很清楚。
他脑子里的那些先进思想,在老爷子眼里只是离经叛道,说多错多,搞不好就会把老爷子直接送走。
月上眉梢时。
陈长安在老爷子的监督下,硬着头皮走回自己的卧室,一进屋便看到换好睡衣的秦槿汐坐在梳妆台前盘头发。
陈长安转身把房门关好。
小声地问秦槿汐:“白天你跟我爷爷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就聊你有多讨人厌。”
秦槿汐自顾自地把头发盘好,又接着往手上涂抹护肤霜。
陈长安把屁股一抬,坐在梳妆台的一角,眼巴巴地望着秦槿汐:“如果你没说什么,那我爷爷怎么会把你安排到我屋里来?”
“他想抱孙子呗。”
秦槿汐淡然一笑,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见陈长安点烟不说话。
秦槿汐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看你家还有好几间空房,如果这事让你觉得很尴尬,那你卷床铺盖去别的屋睡。”
“正有此意。”
陈长安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等到晚上九点多,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陈长安的小心脏也踏实了许多,那是老爷子回房关门的声音。
陈长安单手搂抱着一床旧被子。
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不让破木门发出半点声音,接着再蹑手蹑脚地摸进隔壁房间,全程搞得跟做贼一样。
在躺下来的那一刻,陈长安这才长松一口气。
大学毕业后,秦槿汐利用家里关系,轻松进入青年出版社混了个事业编。俩人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也只在同学聚会上闲聊几句。
这次如果不是为了给爷爷编写医书,两人之间大概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来得太突然了,现在老爷子已经认准了这个孙媳妇,如果她一直住在这里不走,这个年该怎么过?
陈长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夜深人寂时,陈长安刚刚困乏出了一点睡意,突然又收到秦槿汐发过来的短信,秦槿汐说房里的灯泡坏了,让他过去看一下。
陈长安一走进她的房间。
漆黑中。
秦槿汐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有花堪折直须折,你不懂?”说着便疯狂地吻住了陈长安的嘴,根本就不给陈长安发言的机会。
在这推不开的零距离接触中,陈长安瞬间被她的热情所感染。
再加上晚上被爷爷逼着喝了好多补气益精的药膳。
陈长安一时没有把持住,很快便化被动为主动,跟秦槿汐突破了同学之间的界线,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
俩人睡到上午十点多才醒来。
老爷子和三婶也像约好了似的,都没有来叫他俩。等俩人起床洗漱时,三婶正在院子里杀鸡,说秦槿汐有点瘦,要给她补补身子。
老爷子也没闲着,在忙着抓配大补药。
这阵式,陈长安真有点招架不住,他几乎可以预见,照这节奏发展下去,下一步就是结婚办喜酒。
下午的时候,趁着家里没其他人。
陈长安无奈地对秦槿汐说:“市区那套800平米的大别墅,一会我把钥匙给你,但我现在真的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呗。”秦槿汐似乎早料到一切,笑得很开朗:“我要你别墅干嘛?又不是没地方住。”
“真不要?”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从不认为婚姻可以牢牢地把两个人栓在一起,我也不认为只要我够执着就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因此我会为我自己的疯狂行为买单。现在我的诉求很简单,好好陪我过完这个年,别撵我走,也别让你家人失望。”
“嗯。”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陈长安想都没想都应答了下来。
而比这更关键的是,陈长安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尤其是她说“别撵我走”时,情绪显得很低落。
陈长安若有所思地探问:“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秦槿汐泛了起一丝苦笑。
她坦言相告:“我父母正在闹离婚,家里每天鸡飞狗跳,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我在那个家是真的待不下去,所以才来你这透透气。”
“你来对了,山里的空气好。走,我带你去山里玩玩。”
陈长安拉着她的手起身,顺道从门角旮旯里拎了一把锄头,直接带她去山林竹海中挖冬笋。
秦槿汐跟许多城里女孩一样。
进了山便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一根从岩缝里长出来的竹子,她可以盯着研究老半天。最终,她也没想明白岩缝里为什么能长出竹子。
陈长安通过竹子的生长方向就可以判断出冬笋的大概位置,几锄头下去,一挖一个准。
在秦槿汐眼里,这同样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完全埋在土里的冬笋,都没有冒尖,她实在想不明白陈长安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牛逼,就跟有透视眼一样。
接下来几天。
陈长安除了带秦槿汐去山里玩,给她科普山里的各种新鲜事物,同时也跟她商量了一下怎么敷衍固执的老爷子。
俩人一合计,决定以“寡妇年”为借口,顺理成章地把婚事推掉。
寡妇年,就是全年没有立春日。
农村人普遍信这个。
认为不吉利。
老爷子见陈长安跟秦槿汐每天睡在一起,俩人活脱脱就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小情侣,心下也没多想什么,同意了把婚事往后推。
心想生米都已经煮成了熟饭,结婚也只是迟早的事。
短暂的春节假期,很快便接近尾声。
秦槿汐要留下来帮老爷子编稿出书,一时半会走不了。初七这天,陈长安临行前把城里那栋别墅的钥匙交给了秦槿汐。
他对秦槿汐说:“给不了你婚姻,便只能给你房子。拿着吧,将来回城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了不要你的房子。”秦槿汐淡然拒绝。
陈长安紧紧地拥抱着她。
顺势把钥匙放进了她的上衣口袋,并在她耳边轻语:“用不了几年,那栋别墅最少可以卖一千万,别犯傻,把钥匙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