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芷月将衣物双手递到了凌骁身前,微笑道:
“总不能一直穿着那身囚服,这是我拜托哥哥给我的,你拿去换掉吧。”
凌骁欣然接手,他将最后一点干粮塞到嘴里后就拿着衣服站了起来。
恍然间,就在凌骁将此衣物抖开细看之时,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并停下动作,仿佛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怎么了?”南宫芷月惑然问道。
凌骁没有回应,只盯着眼前那几根用细木枝搭成的简易衣架兀自结舌。
下一刻,他慢慢转过头来,并以一种诧异又奇怪的眼神看向南宫芷月:
“那个……我前面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衣服都晾在这里,而我……”
话到此处凌骁却忽然语塞,随后咽了咽喉咙才接言问了句:
“你是拜托别人帮我的吗?……”
南宫芷月闻言突然脸畔一红,随后便如娇羞小女一般转过头去,不敢与其对视,过了小半晌才喃喃回言:
“没有别人,是我……我是看你穿着浑身湿透的衣服总归不好,所以才……”
凌骁顿时如受雷击、噤若寒蝉。
次日,苍浪群山。
苍浪山位于万荣城正北方千二百里,毗邻古仙湖,与巫冥国的扎兰屯镇隔河相望,由于地处偏僻,故而鲜有人迹,但也正是这等隔世之地方常有世外高人的传说。
此片山峦占地不过数十里,说不上壮丽雄伟,但每当古仙湖湖面起雾之时,云雾缭绕的景观却是颇有一番风光。此外,山间多生长着苍松翠柏,每当劲风拂过山谷,于高空俯瞰观之,便见群树飘摇舞动,真如碧海青浪一般波涛翻涌,蔚为壮观,“苍浪山”一名由此而来。
今日的苍浪山与往常一样宁静祥和,松林间随处可见四处觅食活动的鸟兽虫鼠,嘤嘤鸣啼不绝于耳,一片生意盎然。
骤然间,苍穹之下有一道红芒划过青天,待行至山峦上空时,那红芒却直直地落了下来,并停在了松林间的一处空地上。
红芒散去,却见是净宁道人。
他刚落地时先是向周围打望了一圈,似乎是在确定周身环境,紧接着便抬步走起。
净宁道人起初正是在这里跟随赤成道祖修身学道的,该地环境他自然不陌生,故而步伐也是轻盈且坚定。
这样在山道上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他在一个灌木丛生的野路口拐了进去,行不多时,一个山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山洞十分不起眼,洞口周边净是灌丛杂草,且位置颇为隐蔽,处于一个幽隐的小山谷之中,若非熟悉此地的常住之人还当真难以发现。
净宁道人御法拨开了难缠的枝草,随后缓缓走到了洞口前的一片小空地处。
那洞口看着略微狭小,以净宁道人的身板恐怕只能弯腰才能入洞,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小小洞穴,却使得净宁道人凝神注目、不敢有丝毫懈怠。
接下来,净宁道人整理了下道袍,作揖高声道:
“长心师叔,师侄净宁前来拜见!”
声音有力地向洞内传了进去,隐隐有回音震荡。
过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尖锐的声音缓缓回应道:
“净宁师侄?你不是随赤成师兄去万荣城享荣华富贵了吗?没想到还记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叔啊?”
这语气有些许冷嘲之意,可净宁道人也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继而回道:
“师叔何出此言啊?……尊师他老人家心中有宏图伟业,怎会屑于那点薄利?况且尊师和我可是一直都记挂着您呢!”
洞内之人很是不屑:“哼,不要溜须拍马了,说罢,此番来找我是为何事?若是让我同你们一道,那还是请回吧!”
净宁道人站直身形,整仪回之:“我知师叔您一向操守清白,不屑于与那些朝堂政客为伍,亦不屑于俗世间的争权夺利之举,但此次师侄想要告诉您的,确是让师叔您一直牵肠挂肚的事情。”
长心道师突然来了兴致,急忙追问:“哦?说说看。”
净宁道人不迟疑,接着回道:“尊师携我在万荣城行事一年的时间里,一直在竭尽心力搜寻着关于扶摇古卷的一切踪迹,我受尊师所托亦不敢有丝毫怠慢,后经师侄我的多方查探,此事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线索。”
“什么?!”
嘹亮的惊诧声从山洞内豁然响起,并伴随着清晰的回音,久久于洞口传荡。
突然,一道急影如狂风般从山洞内飞速冲出,瞬间就掠过了净宁道人,并在其身后落定。
净宁道人登时被吓了一大跳,但他心智坚定,很快稳住了身形,随后转身向那道身影看去。
一名穿着灰色道袍,身材微有驼背的矮小道士正一脸诧异地站在净宁道人身后,且神情上显露着肉眼可见的激动。
此人正是赤成道祖的师弟——长心道师。
比起赤成道祖那不怒生威的高大形象,这位长心道师的样貌可谓是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不仅如此,他消瘦的脸庞和下巴那一撮醒目的山羊胡还另有几分莫名的喜感。
如果不自报家门,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个矮瘦的佝偻男子竟是与中阳国当朝国师实力不分伯仲的高人。
长心道师目不转睛地盯着净宁道人,惊问道:“此话当真?!”
“弟子不敢妄言,十有八九便是。”净宁道人眼神决然。
只见长心道师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搓着下巴的山羊胡做思考状,过了半会儿才又问了句: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净宁道人从容回之:“弟子在朝中私下探访许久,终于了解到了八年前的一名御前药师曾有过可疑之举,他曾持有一份不知名卷籍频繁出入炼丹室,且在同时期,万荣城内发生过百年难见的诡异天象,弟子虽然没有找到那卷籍的任何线索,但却对那名药师的情况有了些许认知。”
长心微微张大了眼:“你的意思是……那卷籍就是我们要找的扶摇古卷?”
净宁道人顿了顿,底气降了几分:“其实弟子也不敢十分笃定,毕竟这些也只是我经过查档和听闻所进行的推论,但直觉告诉弟子,那卷籍有极大可能是我们所求之物。”
长心道师闻言又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只见他负手走向一旁,并看着杂木丛生的树林肃然问道:
“现在说吧,你来找我是要我做什么?”
净宁道人又一拱手,同时踏前一步:
“这些事我也向尊师秉明过,尊师的意思也是希望师叔您能同我一道前往悬壶村,继续搜寻那名药师的更多信息。”
“悬壶村?!”长心道师突然扭头。
净宁道人点头答道:“是,根据朝中档案所载,那名御前药师曾师从悬壶村学艺多年,弟子思量定能从那里获悉更多情报。”
长心道师轻笑一声,而后怪里怪气地问道:“可师兄手下有那么多精干弟子,还有你这位首席大徒弟,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
净宁道人连忙欠身解释:“弟子们道行低微,断然不敢与师父师叔相提并论,而尊师受国主重托,需要在朝中维持大局,轻易不能抽身,更重要的是,那悬壶村有诸多人物颇懂玄术,其实也并不好对付,此外……”
净宁道人话到这里时突然止口,长心道师心中生疑,于是又回头注目于他。
净宁道人继续说了下去:“此外,上次我同门下弟子前去查问时,还被突然出现的清羽派山阳长老所阻。”
“清羽派?!……是那个山阳散人吗?”长心道师闻言骤然变色。
“正是!”净宁道人亢声回道。
长心道师细眉微锁,沉思不语,虽然他一时无言,但思绪却在不停翻涌。
半晌,只见他突然挺直腰板,瘦小身形亦随之高了几许,精瘦的面庞也透露出十足的杀伐之意:
“好,我与你同去,那些家伙若是再多管闲事,我正好会一会他们!”
净宁道人闻言大喜,拱手应道:
“弟子替尊师谢过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