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帝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
    可那是他的生父，是他从小仰望、畏惧的存在，他狠不下心，且也没有机会。
    言婉见皇帝没有作声，咬了咬牙继续道，“听说以前都有春秋狩猎、检验儿郎们骑术的老规矩，围场上经常出现各种状况，也能锻炼他们的能力。”
    生怕皇帝听不明白，或者说狠不下心，言婉咬了咬牙道，“各种突发情况也让人防不胜防，若是能事先谋划一般，一定能心想事成。”
    “放肆！大胆！”明远帝猛地站起来，转身，狠狠地瞪着言婉，却没有说话。
    言婉眼泪汪汪、身子哆嗦，半屈膝行礼，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声音哽咽，满眼心疼，“言家是甄家姻家，臣妾自幼便见过甄家猖狂、百姓可怜度日的惨景却无能为力。百姓需要皇上这样的明君治理天下，臣妾不忍百姓继续苟延残喘，也不忍皇上满腹壮志却不得施展，不忍皇上兢兢业业却被人指责、刁难，臣妾不想看到皇上这样辛苦。”
    “若不是臣妾的哥哥莽撞愚笨，不堪大用，臣妾自己就找人动手了，臣妾愿被千刀万剐，只求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得偿所愿。”
    她匍匐在地，哀哀痛哭，声音细碎压抑，令人感动、震惊。
    明远帝大受震撼。
    他自己、他的臣子、他的女人，都知道他的难处，唯独言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敞开心胸直言，不畏生死。
    他感动了。
    帝王不能动情，否则后宫不稳。
    但这一刻，明远帝什么也不在乎，他将言婉拉起来，抱在怀里，嘴里却训斥，“后宫不得干政，你瞎出什么主意？被人听到可不好，好了，别哭了，哭得朕都心疼了，把自己收拾收拾，朕晚上来你这边用膳。”
    言婉心中大喜，成了，从今往后，皇帝看自己的眼神，应该不再含有缅怀和伤感了。
    她不想做别人的替身，她想要个孩子傍身，她想除掉身上江南甄家派系的标签，她想长长久久、尊荣地活着。
    很快，言婉被赐字‘静’，称静贵人，皇帝称她‘温柔谦和、贞静贤淑、谦卑恭顺’，是后宫妃嫔的典范。
    不止后宫，前朝和各世家也很快知道，宫里的言贵人、哦不，静贵人，独得圣宠。
    贾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让人请了季、林二人回荣府，“宫里可有再诏你们进宫？”
    林黛玉摇头。
    贾母看向季晴文，“最近可有去义康王府？王妃怎么说？”
    季晴文一头雾水，“说什么？”
    贾母恨铁不成钢，“说你的婚事啊，早就说让你们不要搬出去，府里没个长辈，你们三个小人儿，婚事与谁商议？若王府一直拖着，你怎么办？”
    林黛玉很想说，不是王府想拖着，是姐姐不想成亲。但见老太太脸色不好，还是不要说这些刺激她了。
    季晴文淡淡道，“我的婚事，世子会与哥哥商议，王妃问过我的喜好，也找过表婶商量，老太太不用担心。”
    王夫人问道，“王妃可有说起贵妃娘娘？她在宫里如何了？”
    为什么言婉突然这么得宠？连外头都知道了，娘娘可是贵妃，她如何了？有没有怀上？
    “下次你们再进宫，找个无人的机会好生与娘娘说一说，她在宫里有什么难处，需要府里如何帮她？该争宠的时候，一定要争宠，后宫女子，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王夫人道。
    这孩子，就是太端庄规矩了，不会那狐媚人的把戏，所以凭她的美貌、才智和家世，才当上贵妃，如今又被那些小妖精比下去。
    季晴文道，“太太每个月都有机会进宫，好好与娘娘细说便是，我与林妹妹哪能随便进宫？我们也不想进宫。”
    每次进宫都是被人宣进去找麻烦的，要不是命大、有东西护身，坟头草都长了几茬了。
    王夫人气噎，若她方便说话，岂会与她商量？
    贾母道，“宫里人多口杂，且我与你们太太进宫，有专门的嬷嬷陪着，不好随便说话，倒是你们这些小辈说话随意、方便些，宫里都是这样。”
    林黛玉不想季晴文与她们为没有的事起生不快，忙道，“我们几次进宫，也只是与贵妃打了个照面，宫里人多眼杂，行为不便，我们也不好私下说话。”
    王夫人觉得这个外甥女简直是傻死了，她以为自己打听义康王妃是为什么？
    当然是让义康王妃传消息啊，她是王妃，进宫带的都是自己的人，宫里没人敢监视她。
    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季晴文在心里撇了撇嘴，想自己二人出力，连句好话都拉不下脸来说，动辄拉着脸训斥，谁要给她们帮忙？
    荣国公府好不好，跟自己又没有关系。
    薛宝琴打量着双方，见气氛微有凝滞，笑着对林黛玉道，“伯府收拾妥当了吗？前些日子天气不好，等天气晴朗，可要请我们去玩啊。”
    林黛玉也对她微笑点头，“戏台子还没有搭好，移植的花也蔫蔫的，倒是后院有几棵梅树，等寒冬时可以请你们去赏雪。”
    “若是边上有个小亭子，以雪煮茶赏梅，闻着梅香吟诗作对，那就更有意思了。”薛玉琴开心道。
    “姐姐也是这个意思，但又怕我冷，所以正给亭子做防风的幔帐，想将里面装饰一番。”林黛玉道。
    薛宝琴羡慕道，“有个这么好的姐姐真好，我哥哥倒是也常说为我着想，可惜从来不会这么周到体贴，还老说我挑剔。我真羡慕妹妹，身边的人都对你好，你不在这些日子，老祖宗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生怕你冻着饿死，哪里不舒服，恨不得一天打发人问上十几趟。”
    林黛玉顺势微红了眼眶，倚着贾母感动道，“多谢老祖宗记挂，玉儿一切安好，您也好要好好保养身体，好好带着府里众人过日子才是。”
    皇后又带领宫中妃嫔捐了一批过时的衣裳和首饰换取银子，给京城的穷人施粥。
    可国公府里依旧奢靡铺张。
    那些太监真只来贾家要银子？
    并不是的，还有其他家也去了。
    可有些聪明，多去几次就哭穷，不给那么多，家里人生活也不那么奢靡，还时不时做做善事，听到哪里桥断了路塌了，都会出银子，还会吃素斋戒祈福。
    他们跟紧皇帝节俭的步伐，在宫里的女子自然也好过些。
    国公府，怎么一直看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