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郎目视前方,透过通透的木窗,望向夜色中,昏暗朦胧的月色……
“我家本是住在牛郎山上的猎户,我有四个哥哥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妹,我排老五,所以就叫杨五郎,那年我五岁。
我父亲每天在山间打猎,母亲种菜,养蜂,自给自足。偶尔下山用猎物换些生活用品,日子还算过得去。
就在那年寒冬,山上山下下起了大雪,大家都觉得奇怪,但谁都没在意。可是雪越下越大,接连下了一个多月,山上的人下不去,山下的人上不来。山间猎物少的可怜,就像失踪了一样。家里储备的粮食不多,大雪封山一个多月早就吃光了。据说猎物都躲进了无人谷中避难,父亲为了我们不被饿死,便同其他猎户冒死结伴,去了无人谷打猎。
父亲刚走,就来了一群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墨镜的人,告诉我们,要我们立刻搬家!说是大雪封山,山上住不了人了。母亲不愿意搬家,想等父亲回来再说,可是那伙人不听,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扔出房间,丢进了雪地里。他们警告母亲,三天之内,必须搬走!
可是,父亲去了十多天都没有回来,不见踪迹,同行的几人,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光了,我们都已经饿了两天了,那群黑衣人也来了两次,家里能砸的都砸了,锅也砸了,就差拆房子了。
那天,母亲准备了被褥,喂饱了小妹,用被褥包裹着小妹出了门。
哥哥们都在说,母亲下山,想用小妹去换粮,我不信,跟他们吵了起来,还打了一架。
那群黑衣人又来了,说我们再不走,就放火烧了我家房子。
我们都很害怕,哥哥们把我围在中间,我们一起蹲在地上,我没有哭,哥哥们也没有哭。
母亲冲了进来,手里没有了小妹,也不见有粮食……”
杨五郎说着,眼里热泪洋溢,扭头看去卢莎莎,言语悲怆,恨恨的说道,“我的母亲,跪在地上,祈求那些黑衣人不要伤害我们,可是他们不听,打了我母亲,还牵着大狼狗吓唬我们,他们说,再不走,就放狗咬死我们!”
杨五郎说的真切,咬牙切齿满眼恨意。
卢莎莎也是双眼含泪,内心抽痛,轻抚杨五郎肩头,轻唤一声,“杨大哥”
杨五郎别过头去,紧闭双眼,两串热泪奔涌而下。
杨五郎睁开双眼,神色恍惚,继续说道,“母亲吓得紧紧把我和哥哥们护在身后,哥哥们把我护在中间。
母亲再次祈求他们,说,不要!不要!
可是,他们还是松了手,那些大狼狗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我们冲来……
我记不清是几条大狼狗,我被哥哥们围在中间,透过哥哥们的身体,我看到一圈到处都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狼狗,那些大狼狗像是饿极了的魔鬼,一口一口的撕咬着哥哥们的身体……
整个房间,全是母亲和哥哥们疼痛的哭喊声,还有大狼狗的咆哮声,撕咬声……”
杨五郎说着,再次紧闭双眼,紧握双拳,全身气恨到不断颤抖。
卢莎莎擦去眼泪,赶忙按住杨五郎的双手,“杨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杨五郎喘息片刻,眼底深红,“不知过了多久,大狼狗们好像吃饱了,溜了出去。而我的妈妈和哥哥们一动不动的全都压在我的身上,而我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爬不起身来。
我看到,满地的鲜血和残碎的皮肉……”
卢莎莎紧捂着嘴巴,不想哭的太大声,连连摇头,“不要再说了,杨大哥!你不要再说了……”
可是杨五郎好似没有听见,再次扭头看去卢莎莎,满心苦痛怨恨纠缠,眼底冒着熊熊怒火,狠狠说道,“门口却站着一个像是恶魔一样的人,他在那里笑,‘哈哈’的笑。”说完,杨五郎竟一阵苦笑,伴随着全身颤抖,“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便是涕泗横流。
卢莎莎瞪起双眼,含泪急问,“杨大哥你看到凶手了?你真的看到了吗?他是谁?”
杨五郎摇头,“他背着阳光,我看不清他面貌,我只看到,他一边摸着嘴角豆大的一颗痣,一边在那笑……像地狱的魔鬼一般!”说着,杨五郎握拳,一拳砸去土炕,口中气恨,“他就是魔鬼!”
卢莎莎气跳起身,愤然怒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是毫无人性!”
“呵呵”,杨五郎苦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卢莎莎看去,杨五郎暗自抽泣几声,再次开口,“那些魔鬼,在房间里倒满了汽油,扔进来一根火柴。一瞬间,我家的小木屋大火冲天,浓烟滚滚!我的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从哥哥们的尸体中拉了出来,拉开地板上的小门,把我推了下去。
我摔下房间,顺着山坡上的积雪一直滚,一直滚,滚到不知不觉中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天已经黑了,我冻的瑟瑟发抖,我很害怕,我想回去找妈妈,找哥哥们,可是天太黑了,我找不到上山的路。雪太厚了,没过了我的大腿,踩在雪地里寸步难行。我爬上一块石头,脚底一滑又摔了下去,又是一直滚一直滚……
等我再次醒来,就看到了陈奶奶。”
杨五郎轻抽酸红的鼻头,擦去一把眼泪,“我只记得,我母亲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小五,你要好好活着,要找到你的妹妹”
杨五郎说完,不断的抽泣,“可是,我活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能找到她!我对不起我的母亲……”
卢莎莎通红着眼,轻抱着杨五郎颤抖的肩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此刻,还有什么话,能安慰到眼前这个身世凄惨,悲凉的人。
杨五郎坐起身来,擦去眼泪,看向卢莎莎,“她叫杨小妹,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请帮我找到她!”
卢莎莎连连点头,“好,杨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她!”
杨五郎忽然轻笑,“呵呵,小妹出生不到一个月,就送了人。连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怎么找?呵呵,怎么找?”
卢莎莎急问,“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杨五郎轻轻摇头,“我只记得,她出生的时候,胸口上有一朵花一样的胎记”
卢莎莎顿时也感觉希望渺茫,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仅有的婴儿记忆,怕是再想找到她,真是海底探针。
但卢莎莎还是安慰道,“没关系的杨大哥,我们不要灰心!杨小妹他一定健健康康的活着,她一定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等着跟你团聚,你可千万别放弃,她是你仅有的家人!”
杨五郎点头,暗自发誓,“当然,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得找到小妹!”
卢莎莎轻叹口气,“杨大哥,那你的女朋友是谁啊?”
杨五郎轻笑,缓缓说道,“她叫离欢,也是我孤儿院的家人!她因为眼睛有问题,被亲生父母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她陪着我一起长大,在我失落的时候鼓励我,没有她,我不可能有勇气活到今天!我带她看病,帮他找合适的眼角膜,手术也做了可是失败了。
我们回到孤儿院,不到半年,她昏迷住院,又被告知身患癌症晚期,没多久,她就走了,去了天堂,去了我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卢莎莎心痛惋惜,沉声安慰道,“杨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你女朋友在天堂也会祝福你的!她永远活在你的心中,不是吗?”
杨五郎苦笑,“呵呵,我不难过!恨只恨老天瞎了眼!要让我一辈子孤独,来惩罚我这个从死神手中偷活着的人!”
“杨大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命运不公,但是我们不能认输,我们要跟命运斗到底!”卢莎莎看着失落至极的杨五郎,“其实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可欣妹妹,她是真的喜欢你!”
杨五郎抬头看去卢莎莎,轻轻摇头,“不可能的莎莎,我这个残命苟活的人不配再拥有爱情!你也知道,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有使命还未完成,等到那一天,我就可以解脱了!不会在连累任何人!”
杨五郎双手紧紧捂着脸颊,身体轻颤,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彻底崩溃。
卢莎莎不知所措的站在杨五郎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