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遇到恐惧的东西时,本能的就是往后躲。
朱厌的出现尤其突然。
靖王又是把防备心都用在了防备九爷身上。
哪里能想得到,朱厌是一头跟人生活了许多个年头,通晓人性的兽。
云姒却是在看见牵引马车的那匹战马时,一切就已经了然于心——
说时迟,那时快!
黑色猎豹矫健的身姿敏捷跃进马车。
这样的事情,朱厌在战场上可是做过无数次的!
在靖王只看见朱厌那两只在夜里发亮的眼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战马甚至在此刻停了下来,半点没有受惊,仍由着朱厌将靖王快速狠扯着一同摔了出去。
云姒见此机会,张口便要咬开束缚手腕的死结。
还未曾抬手,身子便被抱住。
是熟悉的沉水香,是久违了的沉水香。
被带下马车,云姒看见霍临烨纵马而来。
靖王那只用刀抵着云姒的手,已经被朱厌咬得血肉模糊。
霍慎之松开云姒,将“证据”扔到了靖王脚下。
靖王恐惧得瞪大眼,下意识的伸出完好的手,一把攥进胸口:“别过来!”
他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段一跟十一,也在这一刻,纷纷现身。
十一身上挨了一刀,现在血都已经干了。
段一看了他一眼,朝着靖王冷笑了一声:
“我家主子在知道六小姐被掳走时,就带着人一路过来了。知道是你,也没有急着现身,准备了战马牵引马车,更是让我们的人埋伏足够。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不是为了让你走。
是为了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同伙,也好一起引出来,被我们发现,一并解决才是,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倒好,真以为坐上了马车,胜利在望了。”
靖王遍体生寒。
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子?
更不知道,朱厌这样的猛兽,能被驯服用到这些地方。
他现在才知道,九皇叔为什么要带上只黑豹!
“我不要这个了!”
靖王一把将怀中的证据扔出来:“九皇叔,饶我一命吧!我以后,愿意做你的手耳,帮你办事!今夜的事情,我……呃!”
靖王跪在地上,霍慎之上前,伸手握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按在了粗壮的树上。
速度之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九皇叔!”霍临烨才看见,拔剑便要近前。
段一跟十一纷纷出手。
刀光剑影之中,霍慎之看着靖王,手下开始不断施力。
靖王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疯狂地开始挣扎。
满是恐惧的双眼里,倒映着神色无比冷漠的男人。
“九……皇……叔……”他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宗亲啊!
九皇叔为了个女人,居然连皇侄都不放过。
将死之际,靖王霍岐只看见霍临烨跟大批的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方才骂得毫不留情,而这个时候,却是霍临烨在出手……
多……讽刺!
霍临烨之前不还想要他这个皇兄的命吗!
有药,都不给他,只想要给九皇叔。
“霍慎之!”霍临烨挡开段一的攻击,亲眼看见靖王的脸色发紫。
同时,那“咔咔”的声音,在这一刻,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一切,都晚了。
霍慎之松开手,靖王睁大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块猪肉,依着身后的树,沉甸甸地坐了下去。
像被折断脖子的仙鹤,只有皮连在一起,就那样歪头耷拉着脑袋,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没了气息。
霍临烨提着剑过来,看着靖王脖子上一片紫青。
他剧烈地喘息着,猛然抬头,看向了站在他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连从小就跟在你身后叫着你九皇叔的人,都能连想都不想吗,说杀就能杀的?”
霍临烨最大的致命点,就是过于重情。
他握着剑,跪在靖王跟前。
想起少年时,靖王还曾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们要做皇室之中最特别的兄弟,哥哥永远疼你,事事让你!”
靖王,秦王,都是与他最要好的兄弟。
曾经,他们有过坚不可摧的兄弟情。
而霍慎之,是先帝最小的老来子,跟他们的年纪不分上下。
却从来沉稳,事事拔尖。
但也同他们骑马射箭,笑过伤过……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弟情亡,至亲情消。
有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争斗。
霍临烨看着死不瞑目的二哥,眼前酸涩模糊。
“你没有直截了当的给他一刀,而是慢慢虐杀死他的……九皇叔,你的眼里有没有亲人朋友?你杀他的时候,有没有一转念的念头,他曾经是最仰慕你,最喜欢的皇侄?有没有想过,你第一次上战场,他曾诚心诚意送过你,担心过你!”
他跪在靖王跟前,仰头去看霍慎之,目眦欲裂,声声低吼。
霍慎之接过段一递来的帕子,面无表情的擦拭着手上的碰到的血污,淡声答他:“没有。”
在霍慎之眼里,人需要往前走,以前的东西,需要毫不犹豫的往后抛。
况且,帝王之家,只有君臣,只有成败,何来亲情?
霍临烨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凝滞,忽然间,像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哈哈哈……总一天,你我也要走到这一步?”
霍慎之将帕子递给段一,不经意的垂眸,毫无温度跟情绪的看了一眼靖王的尸体。
最后,那冷淡的目光,落到了霍临烨的身上:
“我以为你身于帝王家,已知晓,子索父命,弟断兄魂,操戈同室,骨肉相残,已经不新鲜了。”
霍临烨眼底的痛色,如同海潮掀起,演变成无休止的嘲弄:“一登九五,六亲情绝。霍慎之,你跟那个位置,真的很适配。”
霍慎之未再应他,只转身揽住云姒的肩便要走。
——“云姒!”
听见霍临烨唤云姒。
霍慎之眉心微动,拉过云姒,扣住她的后颈,低头毫无情欲的覆了上去。
这样的举动,云姒未曾意料。
此间空隙,霍临烨眼底猩红。
有什么伤,比亲眼看着自己爱得人,在别人男人怀中受着恩宠来的实在。
他对上霍慎之冷淡的目光,只听见一句——
“别再我面前唤她。”
“那你问一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霍临烨低头,握住了剑,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