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乔老师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刘非凡怎么也不会想到，黄晚轩在乔老师面前是如此的谦恭。他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站在老师的面前，表现出一股乖巧听话的神情。
    黄晚轩在他和李潇面前，可不是这种谦恭的神态。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感觉到黄晚轩有着一股指点江山味道。很可能是黄晚轩觉得，香河与深海不在一个级别之上，他是以领导身份来访香河的。
    事实上，刘非凡与李潇，对黄晚轩的到来确实表现出一股谦恭的态度。
    这就是级别！
    从黄晚轩的年龄上来看，他显然比乔老师还要大一点。
    刘非凡和李潇都不知道，黄晚轩原来就是团系统的干部出身。乔老师是他严格意义上的老领导。
    在老领导面前，黄晚轩谦恭有礼，不足为怪。
    他像小学生一样站在门口，接到让他进的指令，才迈开腿进屋。这与刘非凡和李潇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在乔老师面前，无论是刘非凡还是李潇，他们还从未像黄晚轩这样，表现得如此客气。
    他们都将乔老师看成自己的老师，举止与言谈，自然就随意多了。
    乔老师与黄晚轩的谈话内容，刘非凡和李潇都不得而知。
    他们谈话时，没有邀请他们两个进去。
    谈完话，差不多就到了晚宴的时间。
    华天宾馆举办宴会是很有一套的。他们会按照客人的喜恶安排最令客人开心的菜肴。
    既然是晚宴，香河市委常委都被安排参加了。
    主桌上，乔老师坐在贵宾席位，刘非凡与黄晚轩坐在乔老师左右两侧。
    李潇与深海市另一位领导陪坐。
    晚宴准备了红白啤三类酒。都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
    黄晚轩充分发挥了他北方人潜藏在骨子里的豪爽。
    在刘非凡征求意见喝什么酒的时候，黄晚轩手一挥道：“今天这种场合，其他酒都不上，只上白酒。”
    乔老师祖籍不在北方。但他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受北方人的影响，在喝酒这方面并不怵人。
    然而，领导就是领导。宴会这种场合，领导的矜持感必须体现。
    因此，乔老师表示，他以茶代酒。
    乔老师不喝，黄晚轩显然有些失落。大领导不举杯，他怎么能尽兴？
    乔老师似乎看出来了黄晚轩的失落，笑笑道：“你们不用管我，大家高兴，尽兴就是。这次深海与香河联姻，是一件好事啊。好事就该庆祝嘛。”
    黄晚轩道：“有您的指示，我一定会把事办好。”
    乔老师在晚宴上停留的时间不长。他很快便离席回去休息。
    乔老师一走，气氛显然高涨了许多。
    黄晚轩看着眼前满满一扎壶的白酒，笑眯眯道：“小刘啊，你若能一口气喝光这一扎壶的酒，明天的签约便没任何障碍了。”
    刘非凡笑道：“黄市长，这种做法，与社会上的生意人可是一个套路。”
    黄晚轩认真说道：“难道我们不就是在做一笔生意？”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感叹道：“其实，官场与商场，都是一个道理啊。”
    李潇是最怕喝酒的人。他一喝酒就脸红，一张脸红得就像猴子屁股一样的。这让李潇在酒场上往往只能认输。
    刘非凡不嗜酒，但从不惧怕喝酒。
    他的这个特点，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外，外界并不知道他的海量。
    黄晚轩让刘非凡一口气喝干一扎壶的白酒，明显就是带着挑衅的意思。
    在李潇与深海市正式敲定按第二套方案执行香河深海工业园区的投资方案之后，黄晚轩显然有些不满意。
    按第二套方案执行，预示着深海至少要在香河投资过百亿。
    第二套方案本身就是深海的备选方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会启用。
    但是李潇在与深海交涉签约方案时，他坚定地要求按照第二套方案来。
    李潇之所以坚持，在于刘非凡已经给他露了底。
    深海投资香河，其实不会出现任何变故。在晚宴开始之前，刘非凡就得知了一个秘密，乔老师早就布局了今天的这场签约。
    也就是说，深海那么爽快来香河投资，其实就是贯彻了乔老师的意图。
    “黄市长，你是我们香河尊贵的客人。”刘非凡客气地说道：“你的指示，我必须贯彻执行。一扎壶酒不能代表我的诚意。这样，我连喝三扎壶？”
    “三？”黄晚轩吃惊道：“多了点吧？”
    白酒分酒器一扎壶，足有三两多。三扎壶就是一斤以上。
    刘非凡道：“多我也喝。古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再说，有黄市长给我鼓劲，我是不怕醉的。醉了也高兴啊。”
    他让服务员倒了满满三扎壶的酒，一字排开在面前。
    堂堂市长，在酒宴上如此表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这种斗酒的情景，在官场上是几乎看不到的。特别是涉及到两个不同省份，不同地区的官员宴会，通常给人都是一种彬彬有礼的和谐场面。
    黄晚轩阻拦道：“刘市长，不要这样喝嘛。酒这东西，喝多伤身。”
    “黄市长啊，我是不怕伤身的。为了香河的老百姓，也为了我们深海的开疆拓土，我伤了身体也值得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三扎壶的白酒依次一口气喝干净了。
    扎壶才放下，四周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黄晚轩显然被惊到了，他犹豫了好一会才叹道：“刘市长，你真是别开生面啊！”
    一场晚宴下来，香河与深海的关系走得更近了。大家开始不顾场合地称兄道弟起来。
    黄晚轩道：“非凡老弟，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向你们学习的。”
    刘非凡赶紧拦住他道：“黄市长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会把我惭愧死的。”
    黄晚轩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啊。香河现在搞的试点工作，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的。本来啊，试点工作安排在我们深海进行。”
    刘非凡暗暗吃了一惊，他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我们深海没有像非凡老弟你这样有胆魄，敢担当的人啊。”黄晚轩将嘴几乎凑到了刘非凡的耳朵边，低声说道：“这种试点的工作，搞不好就毁了自己。”
    黄晚轩这句话是个大实话。试点工作本来争议就很大。它现在就是博弈的焦点。
    刘非凡作为代表人物，各方面的眼光都在盯着他看。
    试点工作不但是乔老师入常最有利的政绩，也是乔老师入常最大的一个障碍。
    试点成功，皆大欢喜。
    试点失败，影响的不仅仅会是乔老师，就像黄晚轩说的那样，他刘非凡也将断送政治前途。
    刘非凡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微妙？只是他没想那么多。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能给老百姓带来实惠的事，他就必须义无反顾去做。
    他从来就没考虑个人得失，更没考虑荣辱。
    他身上流淌的这股正气，影响到了黄晚轩。
    晚宴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圆满落幕。
    送走深海市签约代表团，刘非凡赶紧进了洗手间，趴在洗手台边，他感觉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就在他要倒下去的一瞬间，他被人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