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绮丝看向慢慢转凉的妙风、流云二使的尸体,心想如果不是他们逼得太紧,说十二宝树王马上就要登陆中土,何至于动用这种手段。
“当年在灵蛇岛,你凿沉大船,险些害得我跟素素溺亡,你觉得这笔账……我会不跟你算一算吗?”他摸出怀里的羊皮卷:“在光明顶上,你自以为跑得快,那是我不想让素素难做,因为只要有它在手,就不会愁鱼儿不咬钩,不是么?”
黛绮丝恨得咬牙切齿:“哼,当年怎么没有淹死你。”
“说起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楚平生说道:“坐天鹰教的船回来的时候,我找渔民问过,其实荒岛距离灵蛇岛也就半天的航程,那为什么整整四年,就没见一条渔船路过呢?我想,这期间你应该没少关注荒岛的情况吧,比如把过往船只凿沉,以这种方法来困死我跟素素,你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屠龙刀了,不是么?可是没想到,我跟她活得蛮好的,还把舟儿拉扯大,直至天鹰教和武当派找上门去,你自知事情再按不住了,便离开灵蛇岛回中土躲灾,果然没过多久,武当派和天鹰教的船就找到了流落荒岛的我们。”
黛绮丝的表情更难看了。
“哼!”
这话说得黛绮丝一头雾水。
楚平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今她不这么想了。
汴梁城郊,丐帮分舵。
便在这时,一进院落后面的房顶上露出两双人眼,往前仔细打量。
一座大院分成前后两进,后院摆满酱缸,大豆发酵的味道被风一吹,灌进院子的每角落,说实话,不怎么好闻。
“中文不错啊。”
不过再不好闻,也比前院那些花子身上的味道好闻。
这小子是真的难缠。
“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现在整个江湖,谁不知道少林寺死了一位神僧,崆峒派没了二长老,华山派掌门身败名裂,昆仑派的夫妻店也塌房了。
小昭冰雪聪明,稍作思忖明白过来,小嘴微张,两眼生红,一下一下摇着头:“你骗我,你骗我……”
“你想怎样?是,我承认你比我强,可是我一心要走,你想留下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你杀了波斯总教的三位使者,哪怕你的妻子是明教教主,即将登陆中土的十二宝树王也不会放过你。”
武当六侠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血色,不好意思继续装死,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楚掌门,你可真是……”
两侧大义、大信等分舵的舵主,及更远处的六、七袋弟子不由点头称是。
“唔,看在小昭的面上,以前你欠我的扯平了。”
“他……他……”
楚平生说道:“你娘为什么将七彩宝石戒指给你,你知道么?不过是担心自己受到惩罚,想让你在关键时刻继承她圣*女的身份来为自己开脱。这步棋,包括让你混进光明顶为婢,什么时候真正为你想过,现在我杀了妙风、流云二使,又用卑鄙手段夺了波斯总教圣*女的贞操,十二宝树王与我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我把他们全部杀光,灭了波斯总教,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中土不用去波斯了?”
……
楚平生反问道:“你不是也骗了我吗?万幸我艺高运佳,如果换成别人,你觉得就算你有心相护,就可以从你娘和风云月三使手下保住对方性命吗?”
她是明教的紫衫龙王,当然知道明教历任教主都有一个心病,那便是请回流转至波斯的圣火令。
黛绮丝如遭重创!
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什么?”
他旁边矮矮胖胖,满面油光,有屠夫之像的八袋长老说道:“我等前往光明顶前已经书信报请掌棒龙头,并未收到拒绝回复。”
楚平生夺过辉月使手里的圣火令,摩挲着冰冷黝黑,致密坚硬的牌面。
小昭看看她,又看看终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娘,脑子很乱,心也很乱,扬起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朝着北方发足狂奔。
黛绮丝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三枚圣火令。
“……”
“殷素素?”
就在对方想要结果他时,金花婆婆和风云月三使杀出,又是一场激斗,那群番僧丢下几具尸体后逃了,他便落到金花婆婆手里。
不是这件事?
帮陈友谅说话的郑、季两名八袋长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小昭。”黛绮丝自知奈何他不得,紧追女儿离开。
辉月使听他说要灭了波斯总教,讥笑道:“痴心妄想。”
黛绮丝打了个愣,顺着他的指向回看身侧,视线落在女儿脸上,想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昭也是一般,连地上粗喘的辉月使,呼吸节奏也均匀了不少。
数日后。
黛绮丝由二人的谈话中察觉出一丝不妥:“小昭,你说,他骗你什么了?”
“娘,你不是他的对手。”小昭将人拉住,想起刚才他背着她夜奔的一幕,抱着她说会对她负责的一幕,流着泪大声喊道:“我恨你!”
一名身材魁梧,大耳赤面,像大官豪绅多过武林豪杰的男子走了两步,在虎皮椅坐下,旁边一个手托钵盂,身着九袋丐衣的男子往前靠了靠。
丐帮向来自诩江湖第一大帮,实力、底蕴堪比六大派,与魔教结仇比少林寺还早,结果身为帮主的史火龙没有现身光明顶不说,陈友谅联合郑、季等长老和分舵主赶往战场增援,事后却被执法长老问罪,把做了许久甩手掌的史帮主都请出来,说实话,属实叫人不服。
靠近房屋中线,正对院门的地方摆着一张虎皮椅,皮上的毛已经磨掉许多,还有几个鸡蛋大小的污秽。
“!!!!!”
“殷六侠,你确定是这儿?”
斜对面满脸横肉,须髯如戟,黑比周仓,手里握着翠竹杖,同托钵者一样是九袋长老的男子说道:“执法长老说的不是你们联合巨鲸帮、神拳门的人攻打光明顶的事。”
说到这里,他往楚平生后背瞟了两眼,一脸古怪。
她现在知道楚平生为什么连杀妙风、流云二使,又废辉月使以后停下来,生出跟她们聊天的雅兴,原来……原来这小子已经报复她了,这样的报复,绝对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下方站立一个三十来岁,背负八袋的青年,听得掌棒龙头所言表情一变:“冯长老,我丐帮与魔教积怨已久,日前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兄弟我担心他们实力不济,召集帮内弟兄前去助阵何错之有?”
“帮主……你看,这陈友谅如何处置?”
身形瘦小如竹竿,手里拿着个破竹片的执法长老说道:“陈友谅趁帮主养伤期间,屡屡搬弄是非,兴风作浪,将个丐帮搞得乌烟瘴气,以冯某之见,当卸了他的长老身份,打断双腿,逐出帮去。”
接下来的事情楚平生都知道了。
楚平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过去扶起殷梨亭,微笑道:“殷六侠,这出戏精彩吗?”
黛绮丝是真的怕了。
她是真没想到,楚平生这么难缠,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
殷梨亭尴尬地摇了摇头。
正是由归德府赶至汴梁的峨眉掌门楚平生和已经恢复元气的武当六侠殷梨亭。
“我睡了她的身子。”楚平生替她说了。
“恨吧,不过等我说完话你再恨不迟。”
另一名病恹恹,面有菜色的八袋长老也跟着点了点头:“帮主,陈长老此举也是为了丐帮利益着想,那明教与我丐帮斗了将近百年,如今依抗元之势发展迅猛,教徒日增,若是任由他们继续发展下去,真成了事,丐帮危矣,虽说因为峨眉派楚平生之故,光明顶一役很不顺利,好在陈长老处事果断,得知山上情况后立刻通知大家撤退,从而避免了和华山、崆峒、昆仑、少林四派一样的后果,在我看来,陈长老就算没有功劳,也不该有过错啊。”
当年被楚平生将计就计,利用她夺走屠龙刀,她还很不服气,认为有心算无心,又兼大意,才着了他的道。
按照殷梨亭的讲述,数日前他与宋青书由兖州西进,到达归德府地界时遇到了佩戴倚天剑的那伙人,当晚偷听他们的谈话得知,这些人是要参加半个月后在汴梁召开的丐帮大会,就在他想靠近一点,听清楚这些人参加丐帮大会干什么的时候,被那个背着倚天剑的人发现,一番交手后他不敌败走。回去时发现宋青书正与一群番僧恶斗,于是上前帮忙,岂止对方功力不弱,又兼人多势众,斗约几十回合,他逐渐不支,使力挡住几人让宋青书先逃,又在放倒二人后被暗器命中,进而身受重伤。
“行了,不为难你了,说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吧。”
“利用自己的女儿给我下毒,再带风云月三使来我这里抢羊皮卷,成功了,可以凭此大功免于处罚,如果不成功,也可以挑起我这个峨眉掌门、明教教主夫君和波斯总教的矛盾,借我的手杀掉那些人,你同样可以从中渔利,对么?黛绮丝。”
楚平生伸手一指:“不,我为的是她。”
“没错,就是这里,你瞧那个坐在虎皮座椅上的男子,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丐帮帮主金银掌史火龙了,旁边捧钵的是掌钵龙头,拿翠竹杖的……”
“我……杀了你。”
“咳,帮史火龙拿翠竹杖的是掌棒龙头,竹竿一样的老者是执法长老,史火龙身后白发白须,带点倨傲的那个就是传功长老了。”
楚平生摇了摇手指:“我杀他们都是为了一个人。”
“唔,一会儿拿倚天剑的人来了,要不要顺便给这群徒子徒孙上上课,把丐帮变成峨眉派丐帮分舵,推进一下主要任务呢?”
楚平生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