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顾全
作者:爱调皮的松鼠   堂哥中举之后最新章节     
    这是二柱头一回到衙门。

    公堂之上,只有几个衙役,持着木杖,三三两两的聚头聊天。不时别过头去瞧着二柱两眼。

    许知县和李县丞这两个主事人已不在,剩余的主簿、典吏等却俱是吏员,无事不会刁难他们。

    高志远是信王的人,故而刚才对方将二柱这个穿着朴素的人带来时,他们并不敢多说什么。

    这会儿高志远一走,却都不由得有些好奇的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二柱垂着眼帘,并不看他们。

    高志远将他带到这里之后,便没了人影。

    如若高志远没有捉弄他,那么信王要查的事情,应当是有了着落。

    信王!

    二柱心底略有些矛盾。

    “真的是我的父亲?”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上辈子的游魂,还是这一世的王二柱。

    但如若信王真的是王二柱的父亲,又为何十几年来,不曾找过亲生儿子?

    真的是因为边关战事太紧急,腾不出人手吗?

    二柱摇摇头,苦笑一声。

    人果真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以往过苦日子的时候,他想着只要解脱,无论如何都好;

    可后来还是沉不住气,被王逸轩和许砚书稍一刺激刺激,立时起了恶念。

    前些天还在期盼着信王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如今却又责怪他没有早些来寻亲。

    可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在为自己而活,其余人无论多么亲近,始终都是旁人。

    信王丧妻十几年了,必定已有新的妻室,说不定孩子都有许多个了。

    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流落在外,未曾见过面的儿子。

    如今突然来了永安县,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替妻子报仇。

    太尖山覆灭那一日,以那个头目的话来分析,只怕信王并不是真的喜爱高氏。

    其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填补心中的遗憾。

    “哎,小兄弟,信王殿下的侄儿把你带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

    二柱坐在公堂边儿的椅子上,正愣着神,旁边聊天的衙役们却忍不住好奇心,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时嘴最溜滑的那个,笑嘻嘻的问道。

    若是换做王逸轩中举以前,二柱那会儿是极怕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的。

    犹记得有一次与王老汉来县里摆摊时,这些个东西路过随手就拿了,连个子儿都不落。

    旁边的小贩都是敢怒不敢言。

    便是不留意之下露出个埋怨的眼神,给看到了,都是要砸了摊子的。

    今时不同往日。

    他看着那衙役满是好奇的眼神,笑了笑:“信王是何等的大人物?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将我唤来。”

    不行!这些衙役虽算不得什么人物,可底层的百姓却极为害怕。

    他要搬离永安县,还需在衙门这里登记事宜,不能为了一时之快捉弄他们。

    不然等信王的事情查清楚了,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到时难免后患无穷。

    听他这样说,问话的衙役不由得失望的耸了耸肩,退回去了。

    好一会儿过后,信王终于来了,还换了身衣服。

    见他来了,二柱忙直起身。

    原本东倒西歪的衙役见到信王,也犹如老鼠见到了猫一般,都站立得笔挺。

    像这样身份贵重的皇亲国戚,他们这些人平时哪儿有机会见到。

    如今一个个的,都盼望着信王能看中他们,好提拔提拔。

    二柱之前也是这种心态,才会壮着熊胆在信王面前信口说笑。

    “你随我来!”

    信王没有留意那些衙役,只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语气沉重,又目露沧桑,与先前在刑场看到的威严模样,略有不同。

    二柱点了点头,随着他的步伐,缓缓走到了衙门后院。

    信王竟是摆好了一桌酒菜。

    上面的菜色,是二柱从未见过的。

    王家自发迹以来,确实也办了不少酒席,可菜色却都有些粗糙,远比不上这一桌来的精致。

    “吃吧!”

    信王将衣摆一撩便已落座,指着旁边的座位说道!

    二柱茫然看着他。

    信王沉重的面容瓦解,旋即大笑两声,指着桌上的酒菜:

    “这是为了答谢你,在围剿太尖山之时帮大忙,本王特意命厨子做出的,永安县可见不到这样的好菜!”

    说到这儿,信王有些出神。

    当初他赶赴边关之时,也在永安县待过一些时日,正是那会儿,才认识了高氏。

    是为了剿匪这件事吗?

    二柱有些失落,却还是笑道:“不过是带路而已,何足挂齿。”

    他也落了座,只是看信王迟迟没有动筷子,便也只得呆坐着。

    信王夹了菜给他,又抿了口酒,问道:“你堂哥中举,家里也富庶了,为何还穿这粗鄙短褐?”

    已是深秋初冬交际之时,穿得那样单薄,确实寒碜了一些。

    难怪刚才信王看他的眼神那样怪异。

    二柱笑了笑,道:“家里虽是富裕了。可我仍是一个农夫,便是穿上那华贵锦衣,也是沐猴而冠,平白让人看笑话罢了。”

    信王闻言,有些僵愣。

    对着二柱仔细看看,确实是如此!

    即便经过了几个月的休养,二柱如今仍是双目黯淡,面色介于苍白与枯黄之间。

    这些,都需要花费长久的时间和精力来调养,才会有成效。

    信王沉默着又闷了一杯酒。

    二柱夹着面前的菜,细嚼慢咽,生怕弄出动静,惊扰了他酗酒的兴致。

    酒喝多了,有些话信王便藏不住。

    “天降大涝,有一个人为了顾全大局,而将妻儿弃于泛舟之上,独自一人逃到岸边,你觉得此人是否罪无可恕?”

    信王忽的问道。

    他分明是意有所指,所问非问!

    二柱拿着筷子的手稍微僵硬住了,稍一沉吟,便摇头道:“那要看他顾全的是什么样的大局。”

    “若事关苍生呢?”

    信王放下酒杯,急切的抓着他的肩膀问道。

    “真的事关苍生?没有其他退路了吗?”二柱反问。

    当年信王的妻儿遭遇厄难,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来永安县。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回来替妻儿报仇。

    拦着他的究竟是边关战事,还是愧疚无颜面对,亦或者有了新欢,不在意妻儿的死活?

    “是本王失态了!”

    信王闻言,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缓缓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而后大饮一杯。

    其他退路当然也有,可是权势富贵,又哪儿是这么容易放得下的。

    更何况,放下了也不代表就能安度一生。

    反而若是失了手上的兵权,他连自保都做不到。

    一家子在一块儿,也不过是同葬一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