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过跨海大桥，一路往南，便是去往庆安的省级高速。
    章昂的车刚驶出暮久山隧道，正要朝收费站方向转弯，一辆飞速而来的黑色幻影却直插到车前，将其逼停。
    细雨迷蒙中，章昂的司机忙踩急刹回盘，险些撞上。
    “章总，我下车看看情况。”
    司机见幻影来者不善，反手解开安全带，摸向后腰掏枪。
    章昂掸了掸手，嘱咐司机安坐。
    “用不着动粗，盛宴没那个胆。”
    他开门下车，朝幻影笑了笑：“盛总有急事找我？”
    盛宴见章昂装糊涂，按下车窗玻璃睨了章昂一眼。
    他拄拐走到章昂身侧，满脸怒气：“你这是刚去过朝雾宫？怎么样？戏好看吗？”
    从浅水湾酒店往两省高速，无论走什么路线，都不会经过暮久山隧道。
    盛宴原本是跟在顾煦车后，想往朝雾宫劝不争气的儿子回家冷静，别头脑一热彻底触怒舒老爷子。
    结果他刚上山，便远远看见章昂驶入隧道的车尾。
    先前忙中出错，竟没往章昂身上联想。
    现在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拜章昂所赐！
    章氏集团和舒氏集团的关系现下如同水火，舒雪过生日怎么还可能请章昂到静海来？
    不请自来，没安好心。
    章昂皮笑肉不笑，他知道瞒不过盛宴法眼。
    “还好吧，没我设想中那么精彩。”
    章昂这个小畜生还有脸开玩笑？
    盛宴没给章昂好脸色，“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你竟然还敢把算盘打到我身上！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时至今日，章氏集团吞并诸多地产，逐步壮大，已经不需要再仰人鼻息，章昂自然也懒得再同盛宴虚与委蛇。
    他仿若长者叮嘱晚辈，居高临下的拍了拍盛宴肩膀：“盛总，我这可是在帮你。”
    又来这套！
    盛宴怒火中烧，气势逼人的打断章昂：“我们私下的合作，到此为止！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的货物和人，统统从盛氏集团旗下的港口撤离！”
    章昂冷冷发笑：“盛总还当我是五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与其在这里冲我颐指气使，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舒氏集团。你是顾煦生父这件事，早晚都要揭穿。我好心让你们提前相认，其实也算是在变相解决盛氏集团的燃眉之急。毕竟……盛氏集团的资金问题等不了太久。”
    “你放屁！”
    章昂还在诡辩，盛宴气不打一处来。
    “让舒家知道我和阿煦关系有千百种方法，实在不需要你来替我选择最坏的一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现在这情形，算是同章昂彻底撕破脸了。
    章昂这厮唯利是图，觉得用不着盛氏集团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虽说盛氏目前资金链有问题，但也实在用不着怕他区区一个章氏。
    大不了大家玉石俱焚！
    可这些年两人私底下的交易又确实互为把柄……
    思及此，盛宴还是控制住情绪，没再任由场面关系恶化。
    “罢了！”
    “废话无需再说，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事实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鉴于你父亲同我的交情，这次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盛氏和章氏井水不犯河水。”
    “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算计我和顾煦，就等着我喂你好果子吃……”
    盛宴用力拄了下拐杖，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章昂摩挲着食指戒，呢喃发笑：“好果子？盛氏集团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你拿什么资本威胁我？”
    ……
    头痛感减退之后，眼皮也不发沉了。
    舒雪觉得自己浑身松快了许多。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为她取输液针的医生。
    坐在床头柜上的舒景首先发现，“二姐，你醒啦！”
    舒景此话一出，周围立刻涌上一圈人。
    白未曦坐到床边摸舒雪额头，庆幸道：“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舒雪哑着嗓子反问：“我发烧了？”
    “对啊！”舒景想起还是后怕，“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二姐你指定要烧糊涂。”
    “我说你人怎么回事？！咋还拿别人的功劳来邀赏？”
    舒景之前阻拦自己见舒雪，贺见深就已经很烦他了！
    他若不是舒雪的弟弟，自己指定要和他翻脸。
    贺见深挤到舒雪身边，半跪在地，撒娇似的邀宠道：“舒雪姐姐，是我最先发现你晕倒的！舒景他只不过是跟着我进屋而已……”
    舒景还以为贺见深能有多高风亮节，结果还不是跟自己一样？
    他白了贺见深一眼，阴阳怪气反驳：“如果不是顾煦那个直肠子知道二姐不想见他，怕惹二姐生气，你能第一个冲进屋来？”
    听见顾煦的名字，舒雪清明的眸光瞬间暗淡下来。
    舒老爷子察觉舒雪神色有变，喝止两人的争论。
    “小雪身体还虚着，让她好好休息。”
    言毕，他便起身带头往外走，想留出一方清净之地给舒雪。
    舒雪知道舒老爷子不待见顾煦，她悄声问白未曦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白未曦叹息一声，“顾煦没走，还在花园门口站着。你睡了十八个小时，他就站了十八个小时。昨夜下雨，今晨出太阳，他都没动。”
    “什么？！”
    这个傻子！
    一天一夜不动，不吃饭也不睡觉？
    淋了雨又站在风口吹风，岂不是等着生病？
    顾煦发什么疯！
    “你要不要见他？我去叫他上楼？”白未曦试探问道。
    舒雪下意识想掀被子下床，但在对上舒老爷子视线之后，她又停下所有动作。
    “想见就去见吧，有些事是得当面说清楚才好，不必顾忌我的看法。”
    舒老爷子背身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今天的爷爷倒是额外开明，对比之下，反倒显得她小气扭捏。
    舒雪耷下脑袋，犹豫不决。
    贺见深不想舒雪再同顾煦见面，聊不好，徒增烦恼不说，万一聊好了，他岂不是又没戏？
    见舒雪稳坐于床，贺见深只当自己机会来了，忙接话道：“姐姐有什么话想说，你告诉我，我去转告顾煦！你刚退烧，还是别出去吹冷风了。”
    听见贺见深这话，舒景忍不住在他身后又翻了个白眼。
    贺见深这格局，他真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虽然他同顾煦之间也没什么交情，但怎么就是觉得顾煦要同二姐更般配一点呢？
    难道是看习惯了，人有了思维惯性？
    “二姐，刑事犯罪都有宣判环节，你就算要给顾煦判死刑，也得让他死个明白不是？”
    拖泥带水从来不是舒景的风格，他不想舒雪留遗憾。
    白未曦了解舒雪，大概能猜到她心中到底是在纠结什么。
    “旁的一切可以暂时不说。姑且跟他见一面，让他回家去吧，就当行善积德。这样下去，恐怕晚上他就要住进医院了。彼此折磨，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