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舒雪大惊失色，音量不由拔高了几个度。
    对面围切蛋糕的众人也全都被舒雪的声音吸引。
    白未曦甚少瞧见舒雪慌乱失措，她小跑过来，急声问道：“小雪，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林岢的话语还在继续，舒雪抬手示意白未曦静待。
    “舒总，我现在正在赶往建筑工地的路上。我刚和承建商电话确认过了，出事工人是从商场七楼的电梯井坠落，当场毙命。本来，他们是在所有楼层边缘都设置有安全围栏的，也多次提醒过春节留守工地的几个工人不要进入楼里闲逛。”
    “只是，今天商场外的内海广场有舞龙舞狮表演。当时这几个工人正聚在一起吃饭喝酒，便一同起意想去凑热闹。其他几个工人都是走出工地，直接去内海广场看，偏偏这位坠楼的刘大，非不愿意去人群中打挤，坚持要到商场楼上去看。结果，舞龙舞狮表演结束后，工人们回来不见刘大踪影，四处寻找就发现刘大已经坠亡在商场电梯井里了。”
    承建商规避责任，出言为自己开脱是意料中事，但林岢是不可能替承建商辩解说情的。
    那么……
    林岢在电话那头继续道：“舒总，承建商发了坠楼现场的照片给我。因为肢体模糊太过血腥，我就不转发给你了。”
    “你看过照片之后，觉得尸体奇怪在什么地方？”舒雪趁着林岢换气顿声的片刻，连声追问。
    身旁众人听见舒雪是在电话里讨论刑事案件，大吃一惊。
    顾煦瞠目而视，一把抓住舒雪手臂：“究竟发生了什么？！”
    舒雪反握住顾煦的手掌，神情凝重的叹气：“有个工人在舒氏集团的工地坠楼身亡。”
    “什么！”身前三人同声惊道。
    舒雪没时间过多解释，因为电话那头，林岢还在继续向她汇报情况。
    林岢接着往下：“虽说承建商的话不能全信，但从照片看来，设有安全护栏却是不争事实。表演舞龙舞狮的地方就在工地门外，为什么只有刘大一个人坚持上楼观看？为什么他上楼观看还要费时费力爬上七楼？他又为什么要翻过安全护栏？”
    舒雪顺势应答：“这也正是我心中疑惑的地方。”
    “舒总。”林岢声色沉闷。
    透过听筒，舒雪可以想象出林岢此时此刻是何等严肃神情。
    “刘大坠楼姿态诡异，双手是呈‘x’状的抱头俯身坠下。就像是明明害怕不敢跳，却又不得不跳一样。再加上刘大又喝了许多白酒，颇有几分酒壮怂人胆的嫌疑。”
    “不过，这只是我看见照片时的直觉感受，属于主观臆想。现在警察已经赶到事故现场，会有专业的法医出具报告。我还差两分钟赶到，并且也已经通知集团公关部和调查团队处理了，舒总不必过于忧心，待我进一步了解情况后，会再向舒总禀报。”
    舒雪相信林岢的专业素养，但她还是决定亲去处理：“你微信发个定位给我，我跟着就过来。”
    林岢在电话那头惊诧的愣了两秒：“舒总，现场还没处理干净，警察也才刚到一会儿……”
    舒雪冷冷一笑，打断林岢：“对方都已经主动出击了，我若是被这血腥场面吓破胆去，岂不正好遂了对方心意？”
    “其实，你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吧？而且在给我打电话之前，也一定先向爷爷禀报过了。所以，是爷爷觉得章昂做事不择手段，不想让我参与？”
    林岢没料到舒雪能从短短几句话里猜中这些意思，他往回找补：“我确实先向老爷电话禀报过了，但这只是因为老爷之前让我多留意章氏集团动向，担心章昂对舒总不利。老爷并没有不让舒总处理坠楼事故的意思，是我……是我个人的愚见，我看了承建商发来的坠楼照片，尸体血肉模糊，我担心舒总现在过来会被吓着。”
    舒雪对林岢的解释谈不上信与不信，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处理好坠楼事故，查清事情原委。
    她没再同林岢多说，命令道：“定位发到我微信，我很快就过来。”
    说完，舒雪没给林岢再劝解自己的机会，她挂断电话，转身就要骑马往马场出口走。
    顾煦紧跟在舒雪身后，“你们怀疑工人坠楼这件事是章昂做的？我同你一道！”
    他一直知道章昂做生意总是巧立名目不择生冷，但没想到会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更何况工人坠楼还是刑事案件。
    顾煦不放心舒雪一个人独去。
    白未曦和杜存泽跟在两人身后嘱咐：“小心啊，注意安全。”
    ……
    舒雪同顾煦赶到在建商场时，警察正在勘验现场，刘大的尸体还没被挪走，但却已经装入尸袋。
    林岢所说的皮开肉绽场面，舒雪没看见。
    可通过地面残留的一滩滩暗红血迹，舒雪还是能窥见几分刘大的悲惨遭遇。
    林岢快步走来，向舒雪汇报最新进展：“舒总，警方初步勘验刘大是自杀。”
    舒雪对这样的结论并不意外。
    几个月前，章昂只是调换金州舒氏酒店的穹顶玻璃，都大费周章的事先收买酒店经理，再假借舒氏集团内部人之手达成目的。何况现在是扯上人命官司的事，他更不可能直接染指。
    就像当初大哥舒庭病重一样，明明章昂就是主要诱因之一，但舒家却拿不住章昂的把柄，奈何不了他。甚至舒老爷子还将主因归结于舒庭急功近利，莽撞冒进。
    舒雪越想越气恨，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
    “这事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失误。及时联系家属，做好赔偿善后工作。另外，让公关部打起十二分精神，若这事真与章昂有关，坠楼事件多半会被网络媒体大肆宣传。”
    “好的。”林岢应声，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舒雪抬头望了眼商场顶楼，“林岢，现在还能上楼看吗？”
    林岢摇摇脑袋：“现场已经被警察封锁，舒总如果想去看电梯井，估计至少得等上几日。”
    地面上半干的血迹蜿蜿蜒蜒，就像一个异形的巨硕蛛网。刘大平躺在明黄色的尸袋里，犹如被啃噬殆尽的猎物残骸。
    出于某些人的私欲，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结束。
    舒雪倏地鼻酸。
    她忽然觉得商业斗争仿佛毫无意义，但同时，又好似极具意义。
    若是能查清真相，揭下章昂对外慈悲和善的假面，那么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再发生了吧？
    这时，顾煦牵起舒雪的手，拉着她往建筑工棚走。
    他没察觉到舒雪的小情绪，注意力全在工人吃完没收拾的饭桌上。
    顾煦抬眉示意，“小雪，你看折叠桌下的酒瓶。”
    舒雪顺着顾煦视线望去，霎时瞪圆了双眼，惊讶道：“三瓶茅台？！”
    顾煦知道舒雪已经领悟到他的意思，嘴角微抿：“所以，这能不能算成一条刘大有备自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