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水乱流
作者:长亭忆   宫城雨最新章节     
    江南门。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独孤行九的院子,透过半敞开的木门看到一双脚,从姿势上看判断应该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武少爷,大事不好了。”侍从脸色苍白,急匆匆跑出院门便遇到了独孤武,。

    “何事如此惊慌。”独孤武正从父亲房间离开,今日他要启程去苏州采买。

    “老爷他,老爷他……”侍从瞪大双眼,随后颤抖地举起右手指着院子里面,“死了……”

    独孤武一个箭步冲过去,木门后的独孤行九面色铁青,嘴唇呈现深红色,露出的皮肤有些许溃烂,嘴角流些许血迹,再看到桌子上是喝了一半的赤豆粥。

    “即可禁止任何人出入江南门。”

    先是混入奸细,再是江湖武会被迫中止,到现在掌门中毒身亡,小小一个江南门竟然一连几日发生这么多变故,也是从这日起江湖上便有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爷爷!”独孤雁看到独孤行九被白布蒙着大哭起来。

    “是谁?”独孤千驹沉声问。

    “尚未查明,我已经派人搜查府内。”独孤武话音刚落,几个人便将还在养伤的叶言之押到大堂。

    “少爷,此人房间床缝内藏有一包药。”侍从将药包递过去。

    独孤武打开药包时忽然神色微变,红色的药丸赫然出现在眼前,闻着味确实是毒药“西域断肠”,其效果与独孤行九的死状相同,后来仵作也证实了这一点。

    “不是她。”苏薇这才赶到。

    “证据确凿,这里还有万古派的腰牌。”侍从将一块泛着银光刻着骷髅标志的腰牌递给独孤千驹。

    “确实是万古派,没想到这么多年依然贼心不死。”独孤千驹恨得牙痒痒,就算把叶言之凌迟处死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万古派是江湖上的第一魔教,虽然在十几年前备受重创,但教主万硫带着残余部下逃到了北荒之地,当年独孤行九带头剿灭万古派,这几年时常有万古派的奸细潜入江南门。

    “不是我。”叶言之不承认。

    “独孤伯伯,此事确实不是她所为。”苏薇用手托了一下叶言之的肩膀,随后取出两根银针。

    “封穴针。”独孤武皱眉,这么看来叶言之这几日内里被封,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厨房下毒。

    “快说,拿到粥时你可遇见什么人?”独孤千驹质问侍从。

    “属下确实没看过荆星,路上只遇到了巡查的守卫和武少爷,还有就是雁小姐与苏小姐。”侍从额头冒着冷汗。

    “你是在怀疑我和薇儿?”独孤雁表情十分不悦。

    “属下不敢。”侍从低下头似乎不想与众人对视。

    “将他和厨子先押下去。”独孤千驹指了指叶言之,“虽然此事尚有疑点,但你的嫌疑也没有解除。”

    “伯伯不妨给我三日时间,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苏薇提议。

    “这……”独孤千驹知道苏薇从小便机敏聪慧时常帮助苏哲断案,就算她查不出,那苏哲必会出手,届时一定会真相大白,父亲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夜。

    叶言之不用查就知道,毒杀独孤行九又嫁祸给自己的除了梅淌还能是谁,于是起身在房间内走动,边走边想对策,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墙上的壁画,墙内忽然传来机关摩擦的声响,寻找多日的密道竟然就在眼前。

    “小姐,那人来历不明,为何……”是融晴的声音。

    “等会儿再说吧。”苏薇已经到了门外,透过烛火的微光她看到房间里有人影晃动,心想她应该还没睡,“这个我端进去吧,你去门口看着。”

    “小姐。”融晴有些不情愿。

    “没事的,我有分寸。”苏薇提起食盒,随后伸手敲门,“还没睡吧,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

    “请进。”叶言之已经披上衣服坐在桌边,手里端着茶盏,看着像是等在这好久了,炭炉的火烧得正旺,脸上挂着些红晕,屋内确实有些热。

    “明日……”苏薇背着一个包裹,顺手解下来放到一旁的台子上。

    “我是不会走的。”叶言之取出碗筷。

    “就散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你也得罪了梅淌,为了事情不再恶化,不如还是早些离开吧。”苏薇知道现在叶言之虽然嫌疑解除了,但明显幕后黑手绝不会罢休,她得罪的不仅仅是梅淌,还有隐楼。

    “你担心我?”叶言之只是瞥了一眼她,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只是担心给江南门招致祸端罢了。”苏薇拿起筷子。

    “或许……隐楼的人……并非都是和梅……”叶言之觉得一阵头晕,只是轻轻说了一声不好随后就失去知觉了。

    “冒犯了。”苏薇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叶言之已经睡着了。

    “小姐,这人看着单薄却还是有些分量的。”融晴背着叶言之到了偏门,由于身板太小有些吃力,脸都涨红了。

    “我扶着,你继续走,对了这马夫靠谱吗?”苏薇检查了门内外确实没江南门的人。

    “我已经打点好了,绝对没问题。”融晴回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江南门,随后将叶言之送到马车上。

    “你送她出城再回来。”苏薇还需替叶言之住在江南门一宿,只要过了一夜,独孤家的人便找不到她了。

    “小姐,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啊。”融晴拉开车帘。

    马车往城北去了,有苏哲的令牌确实万无一失了。

    天刚蒙蒙亮,叶言之已经苏醒,瞧着窗外却是一片荒郊野岭,这才觉得不对,没想到那苏薇竟然真的玩这招。

    “少侠,前面便是一处渡口,你只要坐上客船便可逃出生天。”马夫看似面带微笑实则左手里攥着长刀,苏哲不放心便将马夫换成了自己的侍从,若叶言之就此离开便立即击杀。

    “现在回城还来得及。”

    客房外。

    “武哥哥?”苏薇守在这,只是没想到独孤武来的早了些。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独孤武还未起疑心。

    “哦,昨日来的晚了些,便在院子的偏房睡下了。”苏薇正与他说话,忽然一个守卫和独孤武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武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让开。”独孤武板起脸,绕开苏薇闯了进去,推开门时却见叶言之正坐在桌边看书。

    “武少爷可是有事?”叶言之越过他看着苏薇,脸色如常。

    “昨日有人闯入内院,武担心荆小兄弟安危,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便放心了。”独孤武故意走到衣架边,看着衣服上未曾沾染一点灰尘便离开了。

    “你没走?”苏薇同独孤武一起离开后过了一段时间找到时机偷溜回来。

    “咳咳。”叶言之将包裹递给她,“我若是逃了不就坐实了罪名。”

    “你也别骗我了。”苏薇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到底想从独孤府得到什么?”

    叶言之没有说话。

    “你若是只是想打探什么消息,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要……”苏薇甩开了她的手腕,“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心还是热的。”

    叶言之依旧一句话不说,苏薇更加生气,随后便跑了出去。

    福运客栈。

    应萱虽然病了几日,但也没闲着,通过祝有传回的密信也知道了叶言之这几日的动向。

    “诶诶诶,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昨日梅府遭了贼,有人看到跑到你们客栈了,让我们进去搜一下。”

    “你们怎么如此放肆……诶呀!”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往上面搜。”

    隔着门便能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此时小屏姑娘推门而入,还没等应萱问话。

    “少主且随我来。”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隐楼暗卫的信物,一枚特制的玉佩,在光线下翻转可以看到三种不同的颜色,颜色越艳丽等级越高,而小屏手中的闪现红、紫和黄三色。

    “你是楼主派来的。”应萱决定跟她离开。

    “一年前属下便奉楼主之命到江宁调查梅氏。”小屏推开柜子里面的夹层,两个房间之间存在一个夹层楼梯,烛火忽明忽暗,两人摸着墙走到了密道内。

    “他果然已经调查过了。”应萱皱眉,或许花叔叔已经来了,她有些担心叶言之。

    “昨日我去分楼查探,无意间听到梅忖与梅琮的对话,他们在洛阳的探子得到了少主前来江宁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这。”小屏用手敲击密道的墙壁,很快一道暗门缓缓升起,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推开了一道木门,一道刺目的日光,眼前是一处人流密集的街市,回过头时刚刚走出的木门却是一个铁匠铺,两人很快就混在人流中。

    “少主这边请。”小屏将应萱领到一处僻静的院子,这是她找到的据点,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你做事倒是细致。”应萱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坐了下去。

    “这里附近都是江宁富商的私宅,分楼的人绝不会在此搜查,少主放心。”小屏开始收拾屋子。

    “但愿禹儿没事。”应萱低头不语,此番受伤定要那梅淌付出代价。

    江南门。

    一晃到了第三日午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苏薇虽然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就差实质性的证据。

    “小姐。”正在苏薇头疼时父亲的侍卫苏良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良哥哥。”苏薇很高兴,苏良今年十九岁,是苏家远房亲戚,自小就在苏府长大。

    “小姐,这是老爷托我带来的。”苏良打开食盒,里面是各种琳琅满目的糕点,“都是小姐平时最喜欢的。”

    “只是现在我没有心情。”苏薇关上食盒继续看着眼前铺开的证词和成列的线索,难道凶手果真没有留下痕迹。

    “人是铁饭是钢,小姐不如休息一下。”苏良拿出糕点,又倒了杯茶水,“融晴你先将这些收一收。”

    就在收拾的过程中,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苏薇看了一眼融晴。

    “是的,小姐。”融晴快步走出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小姐这案子不用查了。”

    “发生何事了?”苏薇满脸疑问。

    “厨子上吊自尽了,而且现场还有一封遗书。”融晴回答。

    苏薇与苏良来到厨子的房间,此时现场已经被官差围住,苏哲也来了。

    “薇儿。”苏哲刚好抬头看到了人群中的苏薇,随后招了一下手,“你们放她和苏良进来。”

    房间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被清理的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任何灰尘。再看了看桌上的遗书,对比厨子写过的库存清单却是本人字迹。

    “绳子有问题。”苏薇发现上吊的绳子明显高了些,若是厨子站在椅子上上吊也差的太多了。

    “房梁上有内力留下的痕迹,虽然凶手极其小心,但悬挂绳子的时候还是没留意自己使用了内力,这厨子可没习过武。”苏哲知道案子另有隐情,“既然荆星这段时间并未和外面的人接触,又没有离开过客房,独孤武我看他定是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

    独孤武检查了内力的痕迹随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梅花落……”

    “果然是他们。”独孤千驹忽然觉得头昏脑涨,没想到隐楼的人心这么狠,这次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苏薇没有说话,毕竟只要她嫌疑解除了便好。

    “父亲,我这就去隐楼。”独孤武正欲带着兵器和几十个弟子离开。

    “不可。”独孤千驹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证据,现在前去只会让隐楼借题发挥,到时候不仅不能报仇,你们也会受伤。”

    “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独孤武额头的青筋暴起,紧握的右手似乎要将桌角捏碎。

    “薇儿。”独孤千驹的目光落在苏薇身上,“你爹爹可在府上?”

    “父亲已经回来。”苏薇回答。

    “武儿、雁儿,我先去一趟苏府。”

    客房。

    叶言之得到守卫的消息,自己今日便可以离开江南门,这件事对于她而言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你家小姐呢?”叶言之离开时没有见到苏薇,只见到融晴,待其他人离开后才问。

    “小姐还有些事要处理。”融晴回答。

    “如此我便告辞了。”叶言之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没有太在意,正要转身离开。

    “小姐托我问你一件事?”

    “问吧。”

    “不知可否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叶禹,后会无期。”

    苏府,苏哲房内。

    “老爷,那人已经离开江南门了,是否还跟着。”苏良手里拿着几块木牌,上面刻着叶言之经过的街巷。

    “舒老可有话?”苏哲问。

    “此人明明可以离开江宁,但还是选择回来,舒老便按照老爷吩咐当时没有出手杀他。”苏良回答。

    “荆星的尸体找到了吗?”苏哲拿着木牌对照着江宁城的地图,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城南,此人在那定是有落脚之处,此时出城已经无法找到合适的落脚地。

    “未曾,良怀疑此人与隐楼或者叶家有关。”苏良将最近搜集来的消息递给苏哲。

    “薇儿说的没错,此人定不是真正的荆星,你继续派人盯着,若是情况不对立即让舒老出手。”苏哲揉了揉太阳穴,“近日洛阳可有消息?”

    “皇上召见了七殿下方辞,同时还召见了司天监杜沣。”苏良回答。

    “他又出手了?”苏哲从不相信鬼神之说,杜沣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老骗子罢了。

    “具体内情我们的人探查不到,老爷是否……”苏良刚要说便被苏哲打断。

    “先盯着假荆星,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议。”苏哲见侍卫匆匆跑进来,“何事?”

    “大人,江南门独孤千驹已经到了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