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不想死。”易麒欲哭无泪。
“唉！”关泰生仰天长叹。
他已伤痕累累，索性躺倒在地，放弃挣扎。
追求长生者，无人想死。
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陈笃戍望着千炼堂一众弟子，将他们脸上的惊恐、无助逐一印在心底。
他们远比自己弱小，更是遭受无妄之灾。
他们不像自己，仍有广阔的未来……
是啊！
前辈保护后辈，天经地义！
想到此处，陈笃戍心中忽然燃起了死志。
反正他这一生足够失败，最后再为宗门做些贡献，倒也还算痛快！
“诸位堂主，一会儿陈某自爆金丹，将大阵撕开一口，你们趁此机会，带领弟子们逃走！”陈笃戍正色说道。
五岳大阵具有自我修复功能，仅是撕开一口，还不至于使大阵全毁。
“你认真的么？太好了，老娘才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呢！”
叶上秋打了个哈欠，就好像陈笃戍不是要自爆金丹，而是要出去玩一样。
陈笃戍望着这位没心没肺、自己曾经醉心于她的姑娘，严肃消融，笑了笑道：
“愿你说到做到。”
“……”叶上秋沉默，良久，幽幽一叹，
“唉，你这家伙就是太较真了，所以我才一直看不上你。”
叶上秋知晓，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他们却为同一类人——都是能为弟子挺身而出之人。
事到如今，堂主们也看出来了。
此妖绝非他们能够对付的，能跑多少是多少。
但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势必得有人做出牺牲。
光靠陈笃戍一人不够，甚至五人齐齐献身也可能不够，否则以关泰生与易麒的性子，早就开溜了。
再不想死，早晚而已……
叶上秋倒是看淡了，只是觉得此生有些不够尽兴。
“……还是我来吧，以我实力，撕开口子而已，无须自爆。”
狐夭夭有些无语。
这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你们就开始煽情了，煽给谁看呢？
“令狐堂主，你……当真有把握？”
陈笃戍眉头一挑，若能不死，谁愿意自爆？
“嗯……待会儿我撕开四道口子，你们各带一队朝不同方向逃走，此妖乃是梦魇一族，擅长范围精神攻击，一旦你们分散逃离，它便难以兼顾。”
“那令狐堂主你呢？”
“我？我自有逃遁之法，不过此法不能带人……”
四位堂主意会，只觉得令狐堂主身影瞬间高大起来。
哪有逃遁之法不能带人的？又不是妖兽！
没想到平日里极为低调的令狐堂主，遇事却是满腔热血，肯为众人舍身取义！
狐夭夭见众人表情，知晓他们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全身真气荡开，于她手中长剑汇聚。
一股莫名之力徒然压下，压在众人心间。
众人仿佛看见一只万兽之王，百媚众生，然而细细感受，却又好似错觉，不是万兽之王，而是万兵之王！
奇了怪了，令狐堂主堂堂六尺男儿，为何总给人一种魅惑之感？
差点就连真气性质都认错了……
众人心中疑惑，但不待多想。
只见漆黑一片的器山上出现一道十字光，冷冽耀眼，宛如明月！
狐夭夭出手了，魇灵不敢大意，将江苟铭移至某处黑影，也就是它如今本体面前。
而后，准备操作阵法抵御攻击。
就在此刻，它突然发现江苟铭有些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你是……”
愣神间。
缺月十字剑光冲天而上，刹那触顶，直接在穹顶中心留下一道肉眼难辨的痕迹。
整个器山半空，忽然刮起猛烈旋风，如刀尖般锋利。
树枝、树叶纷纷卷向高空，一分为四，而后，又被高温蒸发水分，燃烧殆尽。
咔擦！
狂风洗礼下，穹顶承受不住，四道裂纹沿着十字缺口极速蔓延。
不出一会儿，伴随破碎声，北南东西四个方向，同一时间全都出现一道一人宽的裂隙！
整个黑雾穹顶，竟被十字剑光分成了四块区域！
狐夭夭拄剑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大口喘气。
四位堂主不约而同掠向千炼堂，一个用器鼎装，一个用武技掳，一个用符箓卷，还有一个，挥手便是一张加持了阵法的载人毯子。
四人各自带着一堆弟子，奔逃四方。
残酷的是，平时不受待见的外门弟子此刻同样不被待见，若是未及负荷，心情好的堂主便顺带捎上几个，若是已达上限，则是看都不看上一眼，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苏璇翻了个白眼，她也是被留下来的外门弟子之一。
正寻思着待会儿前辈要是出手晚了，自己是否搭手救上几个，顺道自保。
可再抬头时，哪里还见得到前辈身影？
魇灵彻底夺去五岳大阵，其反噬自然也在它身上，虽然还不至于因此受伤，但却免不了失神半刻。
江苟铭便抓住这个机会，挣脱开来。
刚一落地，便将清醒时收入储物袋中的羊皮纸披于肩头，一路狂奔。
直至确信所有人已找不到他，这才停下。
此时，药力已经全部消化。
江苟铭念头微动，一把装着必杀子弹的狙击枪握在了手里，而枪口，正对准了魇灵的本体！
“你们……激怒我了！”
魇灵嘶吼，声浪传遍八方。
却不见他做些什么，加速逃至边界的四位堂主齐齐停下脚步。
他们绝望地看向裂隙外头。
只见裂隙外头同样看不见日光，一片昏暗，仅仅比器山上好了一线。
魇灵的布置，竟然覆盖了整个五岳双峰！
无处可逃！
“桀桀桀……”
魇灵转而笑了起来，仿佛方才发怒的并非它本妖。
“赶紧把人交出来，本尊可大发慈悲，饶你们其中三人性命！”
三人，是为嫁祸狐夭夭老早设好的名额，魇灵狡猾多端，一点亏也不肯吃，即便是消遣的时候，同样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它要的人，自然是指江苟铭。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杂灵根之人从你手里逃走，还要我们帮找？
这又是什么新的消遣方式？
诸多弟子快崩溃了，他们的心情就好似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落落……
一落千丈，一落到底。
“妈了个巴子的，赶紧给个痛快吧！”
关泰生受不了了，将一众弟子甩到一边，躺在地上。
叶上秋脸上浮现无奈。
易麒浑身都在发抖。
陈笃戍重重一叹。
而狐夭夭，则仍是喘着粗气，丝带遮眼，无人能看见她的表情。
这一刻，整个黑白宗的负面情绪已然达到顶点！
魇灵扫视一圈，依然没发现江苟铭身影，没由来的，心中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砰！
就在此时，一个魇灵好似在哪里听过的声音猛然炸响！
江苟铭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