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是一只水鬼。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生活在河底，只知道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还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村子周围出了很多怪事。
村里的人总是喊着“鬼神莫怪，祈求河神庇佑”之类的话。
某一天，她被村里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换上一身崭新的白色衣服，梳着两个马尾辫，身子也被两位老奶奶洗的干净。
村里的人把她放在竹筏上，竹筏上还有水果、金银和一只香喷喷的烤乳猪。
她坐在竹筏上，轻飘飘的漂到河水的正中间，然后，水开始不断往上涌。
她有些惊慌，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发现脚腕被紧紧绑在竹筏中间的铁杆上，动弹不得。
她朝着岸边看去，岸边围满了村民，村民漠然的看着她被河流吞噬。
然后，她和那些水果、金银、乳猪一起沉入了河底。
“小沐......好怕。”
她沉入河底的时候，眼眸充斥着泪水。
不知道多久，小沐从朦胧中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冷，彻骨的冷。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可以在河里游泳，可以像小鱼似的游来游去，身体轻飘飘的。
但是随后她又发现，她只能在一个固定区域活动，怎么都游不出那片区域。
起初日子还有些乐趣，慢慢的，生活就越来越无聊。
小沐想认识些新朋友。
但是白天的阳光很恶毒，照在她的身上犹如灼烧一般，会让她的身体冒出青烟。
所以，她白天都是躲藏在最深的河底，藏在河底的水草中，看扇贝和螃蟹在河底活动。
等到晚上才出来。
那天晚上，天色昏暗，小沐看到河边有一对情侣，似乎是因为夏天有些热，所以两人开始相互脱衣服。
小沐觉得很有意思，就想和他们认识。
于是，她从河水中慢慢浮了上来。
小沐的辫子早就不见了，现在的头发是黑长直，维持在齐腰的位置，身上穿着白衣，脸色有些白。
她每次上岸，脸上、身上都满是水渍，还能看到水流在流动。
她来到岸边，看着正在玩闹的男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问道：
“你们在玩什么？”
“我叫小沐，可以一起玩吗？”
她的声音，把那对男女吓得一个激灵。
男人回头看去，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沾着水草、皮肤煞白的女鬼，顿时惊恐的大叫起来：
“啊，鬼啊，鬼啊！”
男人连裤子都顾不得捡起来，扭头就跑，状态疯癫。
女人躺在草地上，正面面对小沐，她整个人呆若木鸡，瞳孔都涣散了。
“哎，他跑什么啊？”
“是因为我吗？”
小沐的声音很好听，模样也很可爱。
但，月光下，她在发光。
她的身体发出一阵虚幻的光，甚至有些透明。
“啊~~~~~”
女人惊恐的尖叫，转过身来手脚并用，仿佛奇行种一般狂奔，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他们的样子，小沐愣在原地，眼神里满是失落和内疚。
她意识到人们怕她。
“对不起，打扰你们玩耍了。”
小沐略显歉意的说道。
后来，小沐又尝试了一次，但是结果一模一样。
河边的人看到她，会惊恐的大喊着“鬼啊，鬼啊”，然后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回来。
自那以后，小沐就不上岸了，一直在河底生活。
虽说生活有些枯燥，但每天看看小鱼小虾小螃蟹，也挺好。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这天，小沐躲在水草中躲避太阳光，忽然听到头顶响起“噗通”一声的声响。
然后，她看到一个女孩落入河水中，胡乱挣扎。
那女孩子年纪和她差不多，小沐想过去救她。
“河里好孤单，不要来河里啊。”
“活着才好呢！”
然而她还没游上去，又是一个人跳了下来，那人似乎要救女孩。
于是，小沐就继续藏起来看着。
她在下面把两个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每日枯燥的生活来说，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很有意思。
但是渐渐地，小沐发现那个男人似乎游不动了，身体在往下沉。
“他们游不动了。”
“我得去救他们。”
小沐意识到两人都有危险，立刻从水草中钻出来。
阳光透过河水照耀在河里，虽说已经减轻很多，但照在她的身上还是有刺痛的感觉。
小沐忍着痛，游到两人的身体下面，一手拖着一个人的脊背，往河边游去。
就这样，她成功把两人救到了河边。
然后，她又匆忙游回到河底，躲避太阳光的照射。
没多久，她听到河边很多人围了过来，很是热闹。
那两个人应该得救了。
小沐开心的笑了起来，旁边一只小鱼游过，小沐捧着它，晃来晃去，像是在跳舞。
就在这时，小沐看到前面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影行走在河底，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光，金光像是在保护着他一样。
小沐立刻好奇看过去。
没多久，这人影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林飞半蹲下来，温和的问她。
小沐蹲在水草中藏着，抬头看着林飞。
这道人影温和、威严、又充斥着美好，她心里有些害怕，也忍不住想要亲近。
如果说善意似火，恶意如冰，眼前的这道身影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炉，让小沐冰冷的身躯只觉得温暖。
小沐轻声回道：“我叫小沐。”
然后，她又问道：“你......你不怕我？”
“你也是生活在河底的水鬼吗？”
闻言，林飞顿时笑了起来。他在小雅的魂魄中看到了功德良善，小雅是一只带有功德的善鬼。
这种鬼，极为难得。
她在死后也没有被负面情绪吞噬为欲望的傀儡，反而以良善之心，保持自己的意识。
“我不是水鬼，我是......城隍。”林飞温和回道。
“城隍？那是什么？”
“一种官职，有能力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带我离开这里？”小沐眼神中泛起一抹欣喜，旋即脸色又一沉，“你少骗小孩子了，我在这里不知道多久，根本就无法离开这条河。”
林飞又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直接用力把手插入到河底的淤泥中。
然后，在河底的淤泥下，他拿起了一个人类的头盖骨。
这个头盖骨上缠满了黑色的水草，这些水草上有微弱的阴气在弥漫。
林飞身上能量散发，只见金色的光晕在水草上一闪，那些黑色的水草尽数化作青烟散去了。
小沐略显疑惑地看着林飞手里的头盖骨，她把脑袋凑近，瞪大眼睛，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
林飞啧啧嘴，回道：“胖头鱼的骨头。”
小沐吐槽道：“这骨头好丑！”
“是好丑。”林飞笑了起来，随手把头骨扔到了河底，然后，他伸出手，轻声道：“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里没有太阳，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
小沐看着林飞，面露拘谨之色。
她犹豫一番，旋即下定了决心，说道：
“你等下，我去和我的朋友告个别。”
说完，小沐快速的游到一旁，抱起一只白色扇贝，轻声对它道：
“小白，我要走了，那个人好奇怪，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他走。”
“我可能不回来了，再见。”
说完，小沐把扇贝放回远处，然后游过来牵着林飞的手。
阴间的大门已经开启，林飞带着她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城隍哥哥？”
小沐转头看向他，问道。
林飞神色微动，轻声回道：“你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