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嫣！不要走！斐嫣！”在惊呼中游嗤突然醒来，他瞪大了眼睛，但眼前依然看不见斐嫣的背影，只有一幕灰白色的纱帷。

    “斐嫣……”他挣扎着起来就要找凌小曦，却被一双手扶住了。

    “主司！请你不要乱动！”

    游嗤转过脸，看见的却是一双硕大而深陷的眼睛。

    “奎连佽父？”

    “是，是我！主司，你的伤口还没好，千万不能乱动！”

    游嗤这时才稍微从梦中回过神来，他开始慢慢打量四周。灰色厚重的帐幕、摆放着地图卷轴的层架木柜、还有挂在门边斐嫣送给他的那串柠曼果挂铃，一切都很熟悉。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回来的？”他喃喃问道，努力摆脱那种迷糊的感觉。

    “主司，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奎连黑祭司看着他，又是担忧又是焦急。

    游嗤又低下了头。他只记得他在昏迷后的第二天，他的鸠鹰用硬啄把他轻轻推醒，然后他拖着虚弱的身躯爬到它的背上，再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的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我睡了多长时间了？”他低声问道，坐着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奎连黑祭司连忙把他扶住。

    “您已经睡了三天了。您回来的时候失了很多血，神智也不清晰，如果不是主司您力量深厚的话，恐怕连奎连都回天乏术了！”

    游嗤苦笑了一下，想起了斐嫣求死前为他输入元气时模糊的影子，腹部的伤口又突然疼痛起来，而心更是好像撕裂开了一样。

    他醒了，却永远失去了斐嫣……

    “主司，您的伤口又痛了吗？”奎连黑祭司看到游嗤痛苦的表情，连忙问道。

    游嗤摇了摇头，带着讽刺的笑容说：“这点伤口算得了什么？我是战神，上天又怎么舍得让我就这样死掉呢？”

    奎连黑祭司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味，带着几分欣喜说：“是的，您的伤恢复的速度的确比奎连预想中要快很多，按这样的速度，大概半个月，您就可以完全恢复了。主司请放心，您受伤的消息我已经封锁起来了，军中的士气绝对不会受到影响的。”

    他顿了顿，打量了游嗤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试问道：“呃——请问主司，您不是和圣女一起离开的吗？怎么现在只有您一个人回来呢？圣女呢？她去哪儿了？”

    “圣女？”游嗤的心好像又被捅了一刀，想起昨天还过着甜蜜得像做梦一样的幸福日子，今天换来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咬了咬牙，低声说：“走了……回神庙了……”

    “回神庙了？”奎连黑祭司愣了一下，愤怒和凶狠的目光突然从眼里迸出，他倏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信不过，只是想不到她居然敢把你伤成这样！主司您放心，奎连绝对不会让你的血白流，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一定要把她带到您的面前，让她知道……”

    “你闭嘴！”游嗤立刻打断他，大声呵斥道，腹部却因为突然动怒的拉扯而疼痛起来，但他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奎连黑祭司。

    “主司……”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斐嫣半根毫毛，我对你不客气！”

    奎连黑祭司惊诧地看着他，不相信那种好像野兽守卫着它最后领地的凶狠眼神居然会出现在主司的眼里。他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感到一阵痛心。

    “主司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维护这个女人？你爱她，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她除了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还为你做过些什么呢？！她现在已经把匕首刺向你了，难道这还不能令你清醒过来，让你放手吗？！”

    “放手？”游嗤咬紧牙说，强烈的悲痛让他的手忍不住在微微地颤抖，“那你知道，她要杀的人不是我，而是她自己吗？她为了让我活着，宁愿自己服下蚀骨散……我没有办法救她，只能看着她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地散失最后的元气……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可她却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你说，你说我怎么放手……”

    奎连黑祭司吃惊地张大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游嗤却突然笑了，带着无尽的苦涩。

    “我原以为自己这样爱她是对的，我以为凭我的能力一定可以改变她的命运，却想不到，是我，是我亲手把她逼上了绝路……你说，我为她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这场仗我还该打下去吗……”

    奎连黑祭司一听大惊失色，连忙说：“游嗤主司，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心中就只有圣女吗？你是我的主司，还是战士们的黑达枭呀！不管圣女对你的心是怎样，但我和战士们追随你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现在我们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我们打败了神庙大军，娄枭大地就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夺取人类世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主司，你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啊！”

    游嗤注视着他，痛苦、矛盾、悲伤交织在一起，然后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他转开了脸，自言自语地说：“是呀，战士们一直忠心追随于我，不离不弃，我又怎么可以舍弃他们呢？我是战神，我一定要给战士们一个交代的……”

    “主司英明！”奎连黑祭司欣喜地说，“您是众人心中的大英雄，奎连相信，只要您建成了大业，圣女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游嗤闭上了眼睛，奎连黑祭司看了一眼游嗤腹部的白绸，关心地说：“主司，您刚刚醒来，我先为您换药吧！”

    “不用……”游嗤说着，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眼睛却依然闭上，“我现在头有点晕，只想安静一个人，你先出去吧……”

    “可是……”

    “出去吧。”

    奎连黑祭司见游嗤的情绪依然低落，也不敢再勉强，只好说：“那您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再过来为您上药吧。”

    奎连黑祭司走后，游嗤睁开了眼睛，但眼前出现的却都是斐嫣的影子。

    斐嫣，一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名字，他低声地念叨着，念叨着……终于再也忍不住，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痛哭起来。

    当奎连黑祭司端着晚饭再次走进营帐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这时游嗤正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看书，染着血的白绸被扔到地上，几个药瓶倒在了身边。

    “主司，您换药为什么不喊我过来？”奎连黑祭司连忙把晚饭在桌子放下，向游嗤走去。

    “只是小事，不用特意让你过来。”

    “这样的伤，怎么会是小事？你给我看看！”

    “不用了，伤的深浅我知道，除了多一条疤痕，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游嗤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酷，他转过身，把脚伸进了靴子里。

    “对了，奎连佽父，在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突然感应到青獒星的力量，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奎连黑祭司显出一些意外，随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想这可能跟凝界神石有关……”

    “凝界神石？”游嗤皱起了眉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禀主司，自从您带圣女离开以后，奎连就一直想办法寻找破解凝界神石封印的方法。就是你受伤的那个晚上，我以青獒星为阵中，布了玄星阵，想试探一下凝界神石的力量，可能因此扰动了青獒星，才让您感应到青獒星的力量吧——”

    “你！”游嗤一听怒了，咬着牙看着他。如果不是他触动了青獒星的力量，他就不需要这么早回来，斐嫣也就不会这么早离开他了。

    奎连黑祭司一看到游嗤的表情，马上惊慌地弯下了腰，“主司，是奎连不对，奎连不应该擅作主张！”

    然而游嗤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既然梦迟早都要醒，迟一点和早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脸色平和了下来，冷声质问道：“奎连，凝界神石的力量是一般人可以控制的吗？你不想要命了，对吧？”

    “请主司恕罪！”奎连黑祭司抬起头，眼里却充满了担忧，“奎连当然知道凝界神石的力量非一般人可以控制。但上次您取凝界神石时，仅仅破除它的保护结界已经危机重重，奎连真的很担心，担心到了您真正要破封印的时候会遇到更大的危险。奎连不怕冒险，只希望可以尽自己所能，提前为您作最大的准备……”

    游嗤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佽父，我知道你一直尽心为我。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希望你冒这样的险。这凝界神石一直深藏神庙，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根本无人知晓，岂能说试探就试探？你这次没出意外实属万幸，以后不要再鲁莽了，知道吗？”

    “是——”奎连黑祭司微微低头回答说，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不过不瞒主司，其实……其实奎连在第二天又试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