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夜格外吵,灯光迟迟不落。
陆西雨看书到半夜,直到月亮爬上林梢,让整大地披上一层银白的光辉。她再一次拿出手机,徘徊在那个号码上……
凌晨一点,闹腾的宿舍楼才慢慢安静下来。露出草丛里“吱吱”的虫鸣声。
统一的棉被散发着棉布的芳香,很暖和。
这两天是五年来睡过的最温暖的觉,却睡的并不踏实。陆西雨做了好多好多个梦,梦到了好多的人。
好像过去的人跟事,像飘荡在云城的影子一样找上了她,要跟她倾诉……
梦的最后,爸爸站在一片白光里,对着陆西雨问:“小语,你去哪了?……不是说要跟爸爸去游乐场玩吗?”
陆西雨颤着嘴唇,不知该回答爸爸哪一句。
爸爸涣散的瞳光逐渐聚焦,他看着陆西雨时,脸上的表情变得疑惑,而后难过,“小语,你怎么长这么高了?爸爸可能抱不起你了,你还会喜欢吃爸爸切的牛排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仍然坚强的没有哭。
她希望这不是梦,在陆家镇的五年才是梦。只要睁开眼睛,她的爸爸还在,妈妈也还在。
“爸爸……”
好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陆西雨飞奔着过去抱他。
她好想告诉爸爸,她再也不挑食了,再也不嫌脏了,再也不闹小脾气了,只要她的爸爸妈妈能回到身边,她一定会好好听他们的话。
可是张开的怀抱却抱了个空,爸爸的身体是虚的。
爸爸还在垂着眉,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我的小语过的好不好,不知道阿婉好不好……”
眼泪突然“唰”地就滚了出来。
原来这五年受煎熬的不只是她,爸爸哪怕远在天国也还在担心着她们。可是他们却永远不能再相见了。
陆西雨在哭泣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心里的痛久久不能平复。
天才蒙蒙亮。晨间的风有一丝丝凉,昨夜的喧嚣消失不见,树枝间落着小鸟叽叽喳喳的清鸣。
脸上湿腻腻的,摸了摸,竟然真的有泪。
林芝芝抱着只长脖子鹅娃娃睡的正香,王逸蜷缩在被里身体似微微发抖,看来她也有自己的噩梦。
肚子很饿,昨天一天也就吃了个馒头跟一杯奶茶。陆西雨到洗手间简单地洗漱好,换上新校服,就下了楼。
城里不比农村,农村的这个时候地里有红薯,山上有野果子,再不然她还能到猎些小动物。可城里,什么都需要钱。
学校有东西两栋教学楼,一年级跟文科班在东栋,高二高三理科班在西楼。中间是教职工楼跟科技楼,操场,食堂,图书馆,职工家属楼都在南面。
从食堂买了个馒头出来,经过操场,就看到图书馆。
图书馆的门是开着的,陆西雨想到自己欠下五年的学习,她便朝着图书馆里走了进去。
“伯伯,我能借书吗?”陆西雨咽下嘴里的馒头,走到一个扫地的白头发老伯面前问。
老伯抬起头来,左右瞅了一圈,才发现姑娘对着说话的人是他。再看手表,五点半。
“同学,你是高一的新生吧?”
陆西雨点点头,手里还捏着啃了一半的馒头。
老伯放下手里的扫帚,笑盈盈地走到电脑桌前,一边摁亮电脑开关键,一边说:“我姓秦,你可以跟别人一样叫我秦老。”
“秦伯早上好。”陆西雨礼貌地打着招呼。
秦老怔愣片刻,而后满心欢喜。
“你还没有借书卡吧?来,扫我十块钱,我给你办一张。”电脑屏幕跳出蓝色的桌面,秦老右手点击鼠标,左手指了指柜台上的一张绿色二维码。
看着那张二维码,陆西雨抿了抿唇……她没有钱。
“秦伯,我可以只看书不借书吗?”
“啊?十……”十块钱就可以把书借回去看,一周之内还就行了,为啥不办卡?
秦老按鼠标的手停了下来,抬头间看到陆西雨略显尴尬的脸,还有她手里的白面馒头,隐约意识到一些什么,木讷道:“只看书的话,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秦伯。”
“呃……”才想起要说什么,但陆西雨已经进去了,于是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陆西雨靠在一个书架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认真盯着手里的书。
今天是上课第一天,不要跑操,到八点半直接响地上课预备铃。
“同学,你不要上课的吗?”秦老走过去问,陆西雨的手里正捧着一本奥数精选集。
眼睛依然盯在书本上,嘴里淡淡答到:“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我从这里到教室只需要三分二十秒。”
秦老不知道她这数字是怎么算的,但看她这么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伯,图书馆每天几点开门?”陆西雨翻着书页,言语间竟隐约透着一股上位者的从容。
秦老再次口瓢:“五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