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醉山看了宁青砚一眼，了然地笑了笑，他转过身面对群臣，不卑不亢道:“王妃并非妖物，坊间传言……有误。”
    “有误”二字被他拉得极长。
    宁青砚一派的人都放下心来，而不喜欢宁青砚的官员则一脸失望。
    不过张醉山在晟阳地位极高，他的话分量自然也重，他下了定论之后没有人怀疑。
    礼王和宋玉林面面相觑，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宁琛脸色不太好，他沉声问道：“国师大人可看清楚了？”
    张醉山不疾不徐道：“自然看清楚了。”
    宁琛的手按在龙椅旁侧，由于过度用力，指尖都泛着白。
    宋玉林直起身道：“国师大人一人所言不可信，谁知道是不是和肃王勾结？”
    宁琛将面前的茶杯掷向宋玉林，“够了！”
    宋玉林被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草民失言。”
    他这才想起来皇帝年幼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是张醉山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从那以后，宁琛极信任张醉山。
    他想要给张醉山加官进爵，不过都被张醉山拒绝了。
    张醉山十几年来只是和常莫一起待在钦天监，潜心修行，很少外出。
    宁青砚淡淡道：“既然此事分明。那礼王还有使者也该给本王的王妃赔罪了。本王的人，不是你们得罪了就算完的。”
    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宋玉林，“还有王妃的弟弟，身为同胞，构陷亲弟，除了给本王的王妃赔罪，你还要给一个说法。”
    宁青砚指尖随意敲击了两下轮椅边缘，“礼王殿下，就先从你开始。身为王爷，可得为他们做好表率。”
    礼王站着没动，脸涨红成了猪肝色，周围都是看好戏的大臣。
    让王爷给另一个王爷的王妃下跪，简直就是千古奇闻，多新鲜啊。
    礼王瞳孔缩紧，后背冒汗，堂堂一个王爷，若是给陈也下跪，他以后还有何颜面。
    可事到如今，他被架了起来，不跪也不行了。
    礼王和宁琛对视了一眼，宁琛避开了他的目光，宁琛这是放弃他了。
    心一横，礼王一甩长袍，朝着陈也跪了下去。
    “本王无凭无据，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勿怪。”
    蛮族使者看到礼王跪下了，也跪了下来，。
    今天这事要是传回部落，他的脸也丢尽了。
    “是本使误会了王妃，希望这次失误不要影响两国邦交。”
    宋玉林本就跪着，他眼神屈辱地换了一个方向，朝着陈也。
    “是草民误会了王妃。身为王妃的兄长，草民误听误信让王妃被误会，草民有罪。”
    宁青砚冷笑，“一句误会就可以了结？”
    如果不是宁青砚提前知道布了局，现在成为众矢之的就是陈也还有他了。
    宋玉林低着头，不敢抬起，他颤颤巍巍道:“王妃是草民亲弟弟，若不是误会，草民也不会以为他上妖怪，还望王爷王妃恕罪。”
    “你说是误会，本王却以为你是有意诬陷。你诬陷就罢了，还将未经证实的事情告诉礼王，联合礼王针对本王的王妃。”
    宁青砚嗤笑一声，“礼部尚书，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还没有入仕途便将礼王玩弄于股掌之中？”
    宋云呈离席跪在了殿中，“陛下，王爷，是微臣教子无方。不过微臣相信玉林必定不是有意戕害，一切只是误会。”
    “是吗？刚才信誓旦旦说经过求证确定王妃是妖，如今又成了误会？”宁青砚厉声道:“礼王，你便说说这是误会还是有人欺瞒了你？”
    礼王知道看这架势宁青砚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要有人认罪坐实陈也是被诬陷的宁青砚才会满意。
    “是本王被蒙蔽了，宋玉林没有任何证据诬陷王妃，他所谓的亲妹见到王妃出嫁前自杀身亡都是欺骗本王之语。”
    礼王看向宁琛，“还请陛下处罚这构陷亲弟的贼人！”
    宋玉林面色苍白，“王爷……”
    “我没有构陷，一切都是误会，我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琛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到现在不仅没抓住宁青砚把柄，反而自己陷入了被动。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宋玉林，“胡编乱造，构陷皇室。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礼王和蛮族使者还跪着。
    宁青砚在陈也耳边道：“若是不想原谅，便让他们跪着。”
    陈也觑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宁琛，宁琛看宁青砚的眼神里都是不满和杀意。
    “你们起来吧，此事既然是误会，往后便莫要再提起。”
    两个人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一场针对宁青砚和陈也的闹剧也落幕了。
    不过陈也知道只要宁琛忌惮宁青砚一天，事情就不会完。
    回去的路上，还没上马车陈也就被张醉山拦住了。
    张醉山看着把陈也拉到身后的宁青砚笑了笑，“王爷，我同王妃是老相识，想和他叙叙旧，不知可否让王妃去我那里一趟。”
    陈也挣脱开了宁青砚的手，在他耳边低语，“我去去就回，回来后我将所有事告诉你。”
    宁青砚盯着陈也看了许久，“好，本王在钦天监门口等你。”
    钦天监的后院就是张醉山和常莫的住处，平日里没有人来打扰。
    张醉山倒了一杯茶给对面坐着的陈也，陈也轻呷一口，“一别经年，张师兄还是喜欢这龙井茶。”
    常莫说：“他也就这点儿爱好，本座还想让他离开钦天监以后去青云县支个茶摊。”
    张醉山瞥了常莫一眼，常莫笑意盈盈地喂了他一块茶点。
    陈也见到他们亲密的互动挑了挑眉，而后又问：“你们两个怎么到了京都？”
    “离开青云县之后，我们四处游历，后来碰上了老国师，国师收我为徒，他死后我就继承了他的衣钵。”
    张醉山继续道：“其实到京城的第三年我就知道了宁青砚就是师弟的转世，不过我没有告诉你。”
    他眼里略有愧疚，明知道陈也很在意李问水，他还是没向陈也透露消息。
    陈也：“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担心我遇到宁青砚会影响他的命数。”
    张醉山起身，向着陈也一拜，“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小狐狸那么喜欢李问水，他却因为私心没有告诉陈也李问水的消息。
    陈也立刻将他给扶了起来，“张师兄多虑了，这件事不存在什么对不对得住，若我是你，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更何况，我和宁青砚兜兜转转不还是遇到了吗？”
    张醉山被他扶起来坐了下来，“明日我替你们算一卦姻缘，希望这一次是好的结果。”
    “那便多谢了。”
    张醉山叹了口气，“我只能算，却不敢轻易插手更改。当初师弟改了你的命数，结果今世有了天煞孤星命格。不告诉你师弟的转世，也是不想你被他的命格所克。”
    陈也的灵魂不是这个世界的，命盘也不受此世界天道影响，宁青砚的命格左右不了他。
    不过他不可能告诉张醉山这些，他说：“命数多变，说不定宁青砚命格不会有碍于我，张师兄不必担心。我和宁青砚相处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都相安无事。”
    常莫说：“对啊，命数是可以改变的，说不定他们这一世是好姻缘，你就别操心了。”
    张醉山笑了笑，“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陈也待了半刻钟，他记挂着在外面等他的宁青砚，很快就和张醉山告辞了。
    离开之前，张醉山还送了陈也一盒茶点，是李问水曾经爱吃的。
    掀开马车车帘，陈也上了马车。
    宁青砚手中拿着一本书，不过书页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
    心不在这里，书上的内容怎么也入不了眼。
    坐在车里等陈也的时候，宁青砚想要派人去打探消息，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陈也说了会告诉他一切。
    马车上四目相对，陈也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宁青砚将书放下，微微勾唇，“怎么？还在想找理由糊弄我？”
    “当然不会。我既然答应了会告诉王爷，自然会说。”
    组织了一下语言后，陈也开门见山：“我其实是狐妖，修炼百年，化成人形。二十多年前，青云山的道士李问水救了受伤的我。”
    陈也观察着宁青砚的神色，宁青砚的神情没有半分意外。
    他疑惑地问:“王爷知道？”
    宁青砚淡淡道：“梦中曾见到过你说的这些场景。”
    陈也讶然，怪不得宁青砚前段时间好感度涨得那么快，原来他都梦到了前世。
    只是不知道宁青砚梦到前世是不是和那颗内丹有关。
    宁青砚看向陈也，“后来又如何？”
    回忆起过往，陈也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他尽量平静地讲述了他和李问水的过去。
    讲他们如何认识，如何相处，如何相爱。
    讲李问水因为情劫回避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情劫之下。
    说完李问水，陈也又开始回忆他和宁青砚的过往。
    二十二年前，宁青砚出生，他匆匆见了一面离开。
    十五年前，王府相处二十余日，陈也又离开了。
    听完一切的宁青砚脸色有些阴沉，大部分的情况都和他的猜想对上了，陈也和那道士真的有过一段情。
    虽然李问水是他的前世，但宁青砚依旧嫉妒不已，凭什么是李问水先遇上陈也。
    若换了他，就算要死，他也会带着小狐狸离开道观，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
    “前世……轮回……”
    宁青砚扯了扯嘴角，看向陈也，“那你爱的究竟是李问水还是我？”
    陈也一愣，“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虽然你们性格不一样，但是灵魂是一样的，有何区别？”
    宁青砚将手放在陈也的脖颈处，稍微用力，陈也便被带到了他的面前，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吸纠缠间，陈也看到了宁青砚墨色的眼眸中都是阴鸷和狠厉。
    “自然有区别，”宁青砚道：“本王不是李问水，别把我当成他。”
    他靠近陈也的耳侧，低声道：“不然我就将他给挖出来，日日鞭尸。”
    陈也放在腿上的手攥紧，“王爷连自己的醋也吃？”
    宁青砚手掌用力，摩挲着陈也脖颈间的软肉，语气轻慢，“吃醋？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你？和你私定终身的是李问水，可不是本王。”
    陈也抿唇，要不是好感度已经到了83，他还真信了宁青砚的话。
    “王爷若是不喜欢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宁青砚垂眸，盯着陈也明显不太高兴的脸，他松开了陈也，“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吗？若是当初的白狐回来，本王会将他养起来，关起来。”
    陈也不可置信，问道:“你想关我？”
    宁青砚轻笑，“若是你再提离开的事，本王就将你关起来。钦天监的道士不止国师一人，只要本王想，总有愿意为本王效力的。”
    所以想要困住陈也，只是宁青砚一句话的事。
    陈也：“你直说你不想我走不就好了吗？你承认喜欢我不就行了？非要威胁我一通？”
    “你以为你能揣测到本王心意？”
    看着宁青砚阴沉的眼神，陈也忽然恍然大悟，宁青砚还在生气，还在吃李问水的醋，所以才对陈也冷言冷语。
    宁青砚自幼被亲人抛弃，一个人在波谲云诡的皇室长大，他没被爱过，自然也不懂如何爱人。
    陈也心软了一瞬，他抓住宁青砚的手，“我的确爱李问水，但正因为有我和他的过去，我们才有现在。”
    他在宁青砚的脸侧吻了一下，“我喜欢李问水，自然也喜欢你。”
    宁青砚愣住，陈也继续说：“我和李问水有过很多误会，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没有好好相爱。我不想和你这样。你要是喜欢我，就好好对我，好好爱我。”
    他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两个人的猜忌上面，也不想宁青砚因为吃醋和面子将他推远。
    宁青砚眸色几经变换，到底李问水也已经死了，他在这次吃醋说些威胁陈也的话只会让两个人都难过，死人怎么争得过活人。
    以后几十年，他大可以让陈也忘了李问水。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宁青砚沉默着下了马车。
    陈也跟在他后面，不知道他说的话宁青砚有没有听进去。
    叹了口气，陈也跟着宁青砚进了卧房。
    “王爷，还有一事。前些日子为了给你治伤，我的内丹到了你体内，你还给我吧。”
    宁青砚转身，问道：“怎么还？”
    “王爷先感受一下丹田处是不是有一股力量。感受到了力量之后，你再把它往体外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