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香插上,“…我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入皇宫,便被很多人逼着跪在您面前,磕头奉茶,您当时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便抱着十八弟走了,而我却在您太清宫殿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因为昏倒,才幸免那莫名其妙的罚跪……”
“…当我第一天坐到那个位置,您才头一回正眼瞧我。之后,您又以太傅的身份管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还给我定了成百上千条规矩,像个框框一样把我套死在里面,一不留神犯了哪条,您就拿着戒尺招呼我,直到我及冠,您才稍微松了点监管。”
“…不过我还是让您失望了,我这辈子都没法变成您心目中的样子。即便遭受先辈天谴,我也不畏。”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私,我只想为我燕林城上千户家人,讨伐罪魁祸首,哪怕牵连无辜,自己堕入万劫不复也无所谓。”
从前,人们一直认为他的脾气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这其实是他在强势和软弱之间玩弄的一种策略,就像变戏法一样,让人瞧不真切他的真实面目。
然而事实上,他深思熟虑,内敛严谨,有仇必报。既能保理性做事,又能疯狂报复人。
初入皇城,他被众多宫人霸凌时,太皇太后经过,轻描淡写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之后那些霸凌他的宫人,做错什么事挨板子、缺胳膊断手、或拔舌头割耳朵,更有甚者直接丧命,直至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才查清,是太皇太后背地里惩戒了那群恶人。
或许她只是为了所谓的皇室尊严;也或许她对他心存一念之间的善待;又或许,她真把他当孙儿对待了呢?种种迹象不过风中残影,无端揣度而已。
“皇祖母,孙儿会为您复仇的。”萧琰挺身而立,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泪。
“孙儿已调查清楚,太上皇坐下四大护法,除却一人之外,皆与您共赴皇城之劫。”
害死三大护法和皇祖母的,难道真是他们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吗?
可皇祖母明明那么信任那个人,怎么可能呢?
怀疑的对象是有了,就是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就是那个人所为。
——
在北麓城郊,满地都是枯叶和金黄的银杏叶,它们在阳光底下一起舞动,闪闪发光。
观音庙后山的一块空地,帐篷一个挨着一个,云溪谷的护卫认真巡逻,保卫大家的安全。
帐篷里,不是住着客人,就是那些被困京城无处可去的百姓,女子自愿当起洗衣做饭的保姆似的活儿,而男子也自告奋勇加入队伍保驾护航。当然了,也有身份高贵的人物,或者是上级领导。
柳如飞亲自巡逻时,迎面撞上乔将军。
乔将军后面跟着一帮精锐士兵,这些以前都是他信得过的手下。两帮人马结盟,难免有点摩擦。
他们俩互相挤兑了一番,柳如飞趁机从乔将军嘴里了解到落花辞和昙苇打架的经过,然后往西边飞奔而去,从此没了影踪。这俩人现在谁胜谁负,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
后来,柳如飞悄悄派几个人往西边打听落花辞的消息,剩下的家伙们继续找那个死胖子柳景山。
然后,柳如飞又朝那边帐篷看了看,心里琢磨着,小王爷为啥非要留下那个心机深沉的朔王?就不怕他在背后来一刀吗?他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帐幕里,萧恒正襟危坐,手心上一块红帕,帕布左下角还绣着好看的杏花,中间放着一颗黑褐色的药丸。
他脑子里的画面一下回到了昨晚,在那冷飕飕的大树下,萧羽啪地一声打响手指,照顾萧羽日常生活的莫叔,弯腰驼背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叠齐的红色帕子。
帕子里头就是那颗药丸。莫叔说:“朔王殿下,这是小王爷让我给您保管的解药,小王爷说此药能解您身上的毒。”
扶着萧恒的宁诺,脸色大变:“你中毒了?”
萧恒先稳住爱妻,后对弟弟一顿灵魂审问:“奇怪了,我中毒这事,在这里除了乔将军,别人都不知道,而你又是怎么得到消息,还搞到了解药?”
心中防范意识极强,萧恒暗道:小羽年纪轻轻,心思缜密,丝毫不逊于本王和那狗皇帝。多年以来,小羽不愿沾染政务,却无奈加入,看似闲云野鹤,实则事事洞察分明,此弟不可小觑,亦不能相信!
萧羽扩展懒腰,打哈解释:
“我知道三哥早晚会给你投毒,便对症下药,事先揣了一瓶在兜里。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神情无辜且无奈,萧羽道:“…三哥并不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给你投毒,而我顺手牵羊揣进兜里那瓶解药,三哥虽然注意到了,不过他那里瓶瓶罐罐那么多,可能是为了纪念某个“炸死脱身”的人,他也不知道我顺了个什么药,就觉得我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没有拆穿我。”
萧恒抓住细节,慎之又慎地追问,附赠鄙薄:“依你的意思,狗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给我投毒,你又为何提前知晓,可是比当朝国师还厉害。”
宁诺一旁,轻扯他袖子,软声道:“夫君,我来给你解释吧。”
阅一声夫君,萧恒那颗四处防范,遍及四海的心门,刹那间为一人敞开,不断有温馨的暧风输送进来,他的心里充满了甜蜜。
“小王爷其实经历过二次北麓灭亡之痛的人。”宁诺道:“他跟我们讲,他曾经穿越过,自灭亡之后,重回灭亡之前,因此掌握了许多我们前所未知之事。”
萧恒大惊,还有这等奇事?
“嗯嗯”宁诺点点头,“而小王爷一个人,肯定没法搞定所有事儿,所以他需要找人帮忙。”
宁诺挽着憔悴的萧恒的胳膊,说着,他看了一眼萧羽,”那个被小王爷称为“穿越”的奇迹,他已经找到了,但就一次机会,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