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气楼。
一名特殊的镇妖司探子敲响了陈大叔的屋门。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是一名内监。
得到许可后进入，暗探见到了正在伏案翻阅罪臣供状的陈明渊。
陈明渊看了一眼，诧异了一下。
安插在内宫的暗子，很少出宫当面汇报。
一来肯定是大事。
不过，陈大叔也只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低头整理折子了。
最近查贪，安党牵连出来的大臣不少，陈明渊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折子要写，要汇报。
“什么事。”
暗子恭声道：“陈公，杨堂主今日又去皇宫了。”
“永寿宫里传来的消息，他今日直接去了那里，还跟皇后在内室谈了两刻钟，之后把永寿宫所有的人都审了一个遍。”
“还给皇后和所有人都服用了一种问讯的丹药，名叫“真心话口香糖”。”
“结果是...皇后和永寿宫的人，都跟萍妃案没有任何牵连。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后是因为担心池妃受宠，威胁到她的后位，所以，才死死抓住萍妃案不放的。”
陈明渊突然愣住了。
他的表情险些失控。
随后，他猛然抬头，虽然心中念头繁杂，但第一个问题是关心杨临的安危：
“给皇后使用问讯的丹药？这小子不想活了！？皇后什么反应？”
暗探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回禀：
“皇后娘娘她...她...很开心。最后，皇后娘娘还向杨堂主要了三十颗那种丹药。免了杨堂主的冒犯之罪。杨堂主很安全，现在已经出宫了。”
嗯？
陈明渊疑惑了。
他重新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还有别的吗？”
暗探再次回禀道：“杨堂主出永寿宫后，在后花园碰到了虞妃。虞妃说，她有萍妃案的线索，邀请杨堂主去毓华宫一叙，但是杨堂主以时间不够推掉了。说改日再去。”
陈明渊眼神冷了冷：虞妃果然有问题。
暗探抬头看向陈明渊。
他很疑惑，要不是这一次，他都不知道皇后的永寿宫里，都有镇妖司的暗子。
出于忠心和担忧，他还是问了出来：
“陈公，您为何在永寿宫里也安插了暗探啊？这要是被发现，可是大罪。咱还是把永寿宫的内监撤回来吧。”
陈明渊自己安插在后宫的暗子不多。
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几乎算是死士。
对他们也都非常好。
听到暗子的问话，大叔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解释：
“不必多问，也不必关注。做好自己的事。”
暗子低头：“是。属下告退。”
人走了后，陈大叔合上折子，缓慢踱步到了望台，深邃沧桑的目光遥望皇宫，然后气的嘴角颤抖。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就是不听话！
几秒钟之后，陈大叔的房间传出来一声咆哮：
“来人，去把杨临这个熊孩子给我叫来！”
门外的两名亲卫都惊了。
陈公何时这么失态过。
然后他俩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快快，分头去找。”
......
御书房。
“小恭子参见陛下。”
斜躺在榻上的玉景帝高高兴兴地放了手中的折子，看向台下的小恭子：“平身。”
“是不是安定伯的案子又有进展了。昨日他把法器拿去司天监检验，这个办法很好啊。检验结果可出来了。”
玉景帝很高兴。
这小子果然不一般啊，一下子就揣摩透了朕让他来审案的用意。
还找到了这个方法，既能帮助池妃脱罪，又不用往深了去审。
嗯。很好，很机灵。
小恭子恭恭敬敬地起身说道：“回禀陛下。安定伯说，法器鉴定还需要些时日。”
玉景帝突然拧眉：“那他今天来，做什么了？”
“回陛下，安定伯今天只去了一趟永寿宫。”
“永寿宫？”玉景帝突然一愣，斜躺着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
而玉景帝表情严肃地看向小恭子：“说说！”
身为一境的小恭子，明显感受到了玉景帝周身气息中闪过一丝杀气。
皇上果然很忌讳！
他生气了。
小恭子吓得吞了口唾沫。
简段汇报，能省则省，这样对谁都好。
“回皇上，他问了皇后，皇后说她没动过法器。之后又喊来永寿宫所有人问了，所有人都说没动过法器。然后安定伯就离开了。”
仅此而已，两句话概括完。
小恭子看向玉景帝。
玉景帝眸光沉沉脸色狐疑，斜着眼睛看了过来，缓缓问道。
“在哪审的？”
本来不想说的，终于还是躲不过了。
小恭子低头道：“在皇后的内殿怀卿阁内室。当时，皇后娘娘让人站在内室的帘外，只有让安定伯走了进去。”
怀卿阁？
供奉萧妃的地方？
玉景帝目光一停，似乎陷入沉思，声音明显又冷几分：“都谈了些什么？”
来了来了。
他终于还是问了。
小恭子忍住背后的冷汗，脑中快速的措辞：
“皇后娘娘先是和安定伯谈起了陈公，然后又说自己被所有人误会，都以为她是萍妃案的幕后主使，但其实不是。还让安定伯秉公办理。”
“皇后和杨临谈起了陈明渊？”
“是。”
“谈到陈明渊什么了？”
小恭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地回禀：
“皇后只说，她和萧妃都和陈公是故交，她见了故交的弟子，很开心。”
“只说了这些？”
“对，只说了这一句。”
玉景帝周身的杀气终于逐渐减轻：
“杨临什么反应？”
隔着帘子，我哪看到杨临的反应啊。
“回陛下，臣隔着帘子隐约看到安定伯表情很疑惑，似有不信。皇后说，若不信，可以回去问陈公。之后，两人就没在说这个话题了。安定伯于是开始问案。”
玉景帝周身的杀气退了。
没了杀气和帝王气势的威压，小恭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过去了。
玉景帝此刻换了一副好奇的神色：“之后呢？皇后这样说，他就这样信了？”
额...
安定伯给皇后吃了口香糖，这事能说吗？
安定伯大不敬啊。
但是不说，这么大的事，我不说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一定以为我被安定伯收买了。
皇上如果猜忌我被外臣收买，我同样是死。
“回皇上，安定伯开始不信。在征求皇后娘娘的同意后，让她服下了能让人说真话的丹药。可服下丹药以后，皇后的说辞仍如从前。”
“丹药？”玉景帝疑惑。
“是丹药。”
得到确认，玉景帝没有关心皇后，去突然问道：“杨临最后什么反应？”
“他...他的表情顿时有些沉闷。”
玉景帝笑了：
“沉闷？他是该沉闷。哈！让人说真话的丹药？”
“这世间哪有什么让人说真话的丹药！朕为延年益寿，修习道门之法多年，炼丹之术也颇有涉猎，就不可能存在这种丹药。若是有，世间岂不是再无秘密可言！”
“不过是审案的小技巧罢了。故意说的郑重其事，皇后若是不敢吃，就代表她心虚，说的是假话。”
“那种丹药是不是很好吃，对人还有好处？”
啊？
小恭子纳闷，这您也知道。
“的确很好吃，还能让人心口气清新，心情愉悦。安定伯说，对牙齿也有保护作用。奴婢也试吃了一颗。”
玉景帝呵呵一笑：
“只不过是骗人的小把戏，击破人心理防线的手段而已。否则给皇后吃丹逼供，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他杨临不会不知道？”
“杨临果然是审案高手，竟然能有这种心计。”
他侧躺回了榻上，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洋洋自得，拿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看着，语气放松地接着说道：
“他能斗得过皇后？皇后心深似海，朕有时候都猜不透。皇后早就看透了他的小把戏。他不沉才怪。告诉杨临，盯着司天监鉴定物证才是正途。你退下吧。”
永寿宫。
自从在送走了杨临之后，这里陷入了一片安详和谐的氛围。
所有人心情都很愉快。
皇后的心情也格外好。
下午没事，她竟然破天荒的看了一会儿的书。
直到有些乏了，她合上书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嚼着口香糖。
咦？
这丹药，怎么始终嚼不化？
皇后也算是见多识广。
她略一思考，便想明白了。
这丹药是用来审讯的，只有嚼着才能说出真心话。
所以，安定伯一定在底料中加了嚼不化的成分。
但是此刻香味和甜味都没了，药效吸收完了，剩下的成分就没什么作用了。
这样想完，皇后唤铮儿道：“端茶来。”
接过茶，皇后漱了漱口，很得体地用长袖遮住口唇，将茶水连同口香糖一同吐在了茶杯里，随即盖上了盖子。
“到了晚膳时间了吧。传膳吧。”
“是！”
铮儿端着茶盘退下，完全没注意到皇后已经吐了口香糖，心里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口香糖嚼了一下午也没嚼烂啊，果然神奇，岂不是可以吃一整天。
要不说这么贵，一百两一颗呢。
继续嚼...
......
浩气楼。
杨临敲门而入：“师父，您叫我？”
陈明渊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向杨临，怒气全部压在了胸口，但又撒不出去。
他又不能骂杨临。
也不能说明不让他查案的真相。
“你坐下！为师得跟你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