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砺还在回味她瞪他时的俏皮小模样，听到她这话，脸色立马凉了。
    她就这么怕欠他的？
    要买双鞋回敬他？
    “哼，你那点钱还是紧着自己的东西买吧，我有鞋穿，不用你给我买的。”
    沈檀见他误会，抿唇轻笑。
    “我要给奶奶吴婶子柳絮嫂子和锁妮儿钩双拖鞋，她们的鞋码我知道，我不知道你的，你若不想要就算了。”
    “要要要，谁说我不要了，”秦砺忙不迭的说完，丹凤眼里浮出激动的笑，“咱家妮儿还挺能干哈，会做鞋子嘿嘿。”
    沈檀被他说的羞红了小脸，随口胡诌出一个理由。
    “去年离开的那个知青教我的。”
    其实，她还会钩玩具娃娃，挂饰，手提袋，帽子啥的。
    可惜暂时没钱买毛线，钩出来也难以换钱，实在不值当费那心思。
    秦砺对她的说辞没有任何怀疑，“哈哈，我穿四十三码的，要几双？我来买。”
    沈檀发现那些买鞋底的人没给票，她拉住秦砺掏钱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我们六个一人一双，我来给。”
    秦砺望着她酥白的手，如奶膏一样黏在他胳膊上，笑靥愈发灿烂，“行，给我钩两双吧。”
    “好啊。”
    沈檀脆声应下，花了七块钱，买了六双大人鞋底，两双孩子鞋底。
    毛线要票，是秦砺出的钱票买的。
    买好这些，沈檀开始找钩针，没卖的。
    秦砺悄悄告诉她，回去给她做两根。
    接着买棕榈油椰子油和火碱。
    这里卖的棕榈油是国内南方手工产的，过滤的不是很干净，味道不好，也不解馋，哪怕不用票，买的人也少。
    她不是为了吃，直接买了十斤，才花了四块五毛钱。
    她走在前面，一样样买她需要的东西。
    秦砺提着俩篓子跟在后面，悄悄给她买了一顶红色的羊毛帽子和一条红色的围巾，很喜庆的那种。
    又买了一件粉呢子外套，一条黑灯芯绒裤子，一双黑皮棉鞋，四双尼龙袜子。
    沈檀终于买齐了东西，回头看向时常掉队的秦砺，“大哥，我还有一样东西没买，你去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她跑去卖内衣的柜台。
    她要小罩罩!
    这时候的罩罩款式简单，没有魅惑的花样和钢圈，就是两片较厚的棉布中间夹点棉花，缝出罩子的形状。
    还是没有弹力的布带子。
    沈檀选了两个，又买了十尺斜纹白底粉花布和十米长的宽松紧带。
    她打算再手缝两个替换。
    付钱时，没票，尴尬了。
    回头找秦砺，就对上他眸色幽深的眼睛。
    原来，他跟过来了。
    窘了一下，沈檀很快镇定下来，“大哥，布票还有吗？”
    “再来四个，”秦砺指着罩罩，看向售货员，“要最好的。”
    “好嘞，”售货员喜笑颜开，平时就数这个卖的慢，今天遇到大方的同志，还是个男的。
    真不容易啊。
    她包好内衣，递给沈檀时，还赞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男同志给媳妇儿买这个，他对你真好。”
    “一共多少钱？”沈檀浅笑着没有解释，不然这售货员要说秦砺耍流氓了。
    “六个九块钱，加那块布和这节松紧带，一共十六块钱，并十五尺布票。”
    沈檀刚要拿钱，秦砺捷足先登，把票和钱放在柜台，“辛苦了。”
    “不辛苦，你慢走，”售货员收起钱票，欣赏的看着秦砺离开的背影，低笑说，“成熟的男人不仅疼媳妇，还懂礼貌。”
    沈檀抱着内衣棉布，红着耳朵，跟着秦砺出了百货大楼。
    两人走出老远，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国营饭店，秦砺才出声，音调有些哑，“把这个戴上。”
    他拿下她头上属于他的厚帽子，把他买的红帽子给她戴上，又取下灰色围巾，给她围上新买的红围巾。
    焕然一新后，沈檀那明媚晶亮的眸子，越加的水润清澈。
    白雪似的肌肤，在红围巾的映衬下，多了一层绯色，跟六月天的水蜜桃似的，诱人的很。
    秦砺扯了扯脖子上的灰色围巾，上面还有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
    莫名的口渴。
    被他盯着，沈檀垂下了眸子，“谢谢你。”
    将来我挣了钱，一定还你。
    “客气什么，我们去吃饭。”秦砺拉住她往饭店里进。
    沈檀兴趣缺缺，这段时间，在秦秋娘的指导下，她的厨艺飞增。
    外面的饭食，她怕吃不惯了。
    秦砺在饭店门口的柜台，点了四个菜，交了粮票肉票和钱后，服务员才让他们进去。
    他找个好位置坐下，从背篓里拿出那双皮棉鞋，“你试试，我出去办个事。”
    “嗯，谢谢大哥。”
    沈檀诧异的看着鞋，想起前世网上流传那句“你要吗？”远不如“给你”，来的真诚。
    这样霸道又细心的男人，真的是让人难以拒绝。
    秦砺挑眉笑了一下，“傻丫头，还有一套衣服，自己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朝饭店后面的厕所走去。
    沈檀脱下脚上的圆头棉鞋，穿上黑皮鞋，三十七码的，大小刚刚好。
    不过，它的暖和度，比圆头棉鞋差远了。
    她脱下来放进篓子，看到那套衣服上面还有四双尼龙袜子。
    越发觉得秦砺心细。
    她把衣服展开看了眼，桃粉色的细呢子大翻领外褂，是村里那些知青爱穿的款式。
    她把衣服裤子叠好放回篓子，即便不试穿，也看得出，衣服很合身。
    她盖好篓子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极具年代特色的国营饭店。
    不经意间就和一个小男孩蓄满泪水的眸子对上了。
    此时他正摸着喉咙，脸色涨红，显然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
    “咳咳…咳!”
    小男孩约摸五岁多，想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咳出来，没有效果，反而更难受了。
    沈檀立即起身跑过去，看到他面前桌子上，有一盘子花生米，瞬间明白了。
    她迅速抱起男孩，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头朝下，正要拍背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儿子!”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圆盘脸，眯眯眼，齐肩的短发，还烫了一圈外卷。
    上身一件枣红色灯芯绒袄子，下身深蓝棉裤，配一双酒红色皮棉鞋，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儿子吃东西卡住了，我在救他。”
    沈檀瞥她一眼，就冲男孩后背拍下一掌。
    “你敢打我儿子!”
    女人被沈檀那一拍，怒火冲天，伸手就来抢孩子，“把我儿子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