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气氛在男人们带色的目光中萦绕不去，一顿饭总算是“跌宕起伏”地结束了。
    明宛毫不怀疑自己再过二十年都能记得今天……实在是太尴尬了。
    失魂落魄地跟着燕恒灿，直到不设防地撞在倏然驻足的燕总背上——原来是先行一步的商旭把车开到巷子口了。
    多么爱岗敬业，会审时度势的人啊，明宛喟叹道，无怪人家能混到心腹特助这种地位，想必将他放到办公室里也是如鱼得水。
    跟她这种越会读空气越忸怩，紧张得往往弄巧成拙的小虾米不同。
    胡思乱想着被燕恒灿拽上了车，明宛面上若无其事，心里慌得一批。
    一定要形容的话，她现在就和被皇帝抓回来的香妃无甚区别，听闻皇帝为了征服自己吃了药，而她却是第一次侍寝……
    他可吃了那么多大补蚝呢！……明宛越想越惶恐，只觉得自己小命休矣，熬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事到如今，她能逃跑吗？跑得过吗？
    燕恒灿迟迟等不到她的动作，不耐烦地凑过来在她腰际摸索，明宛受惊推开，耳畔落下男人不留情的斥责：
    “坐好别动！还想不系安全带？害我车祸你负责得起吗！”
    “我系不系安全带跟商旭的车技有什么关系？”明宛红着耳根垂下头，嘴仗倒是没舍得落下。
    “很简单，你不系安全带，被交警逮到商旭就会被扣分，燕家不允许被扣分的司机上路，我也不放心别人开，就会自己上。”
    “然后呢？燕总总不可能没拿到驾照，或者不敢开吧？”明宛一脸“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燕恒灿嘁一声，“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当然不是。正相反，我是太敢开了。”
    “我有段时间沉迷赛车，把远近闻名的飞车族全惹了个遍，他们几个帮派合起来围剿我。在当时可搞了个大新闻……不信你问商旭。”
    商旭接道：“燕少是挺厉害的，他会刀片超车（飞檐走壁那种）。
    “不过毕竟四肢难敌千人，此事最终以燕少重伤换对方死伤无数作为落幕。
    “问题不大，这事对燕少唯一的打击，也只有老夫人这辈子不准他再开车。”
    “但在我看来，就算他们全死光了，也抵不过燕少一根毫毛。所以明宛小姐千万别害我被扣分，你不会想尝试坐上燕少开的车的。”
    明宛心道：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坐在刀片超车中的车里会不会有飞一般的感觉，猫跟我都想了解。
    活下来能和别人吹一辈子吧。
    “你想试试？”燕恒灿饶有兴致地凑近了瞅她。
    明宛脖子一缩：“比起这个，我们……去哪？”
    “当然是回家了，你还想去哪？”燕恒灿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明宛不由得嘶一声，“我能回我家吗？”她小心地试探性问。
    燕恒灿以他特有的尖酸刻薄，写了一脸“你还没睡醒吗”送给明宛。
    “行，商旭，调转开去明家。”
    商旭惊讶地微微侧脸，从后视镜中看到明宛气炸了的表情。不由腹诽道：又开始了。
    燕恒灿果然开始了他咄咄逼人的表演，耸肩摊手，一脸不屑道：
    “你家就是我家，问题不大。你都舍得这大半夜的回去折腾你爸，我也没有舍不得的道理。
    “岳父这么急着抱孙，搞不好还会为我俩亲自铺床。你这不太明显的孝心，相信对他来说够用了，他一定能感觉得到。”
    “燕恒灿！”明宛几乎将唾沫喷他脸上，“玩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吗！你明知故犯！”
    熟悉的燕恒灿式轻嗤卷土重来，如无情的金属重重叩响她心，震得女孩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冰冷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要啥啥不行，推锅第一名，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如何？天天这样钓着我，很有意思吗？”
    “……”若不是理智尚在，明宛想要狠狠扇烂他这张脸，打碎他这副拿人当猴耍的表情。
    又说男人要面子，又说要给男人一个痛快，她就不明白了，给他们面子他们蹬鼻子上脸地“夸”你欲擒故纵，跟他们讲清楚又说什么不要就是要，那到底该怎样？
    是说只要对方表现出好感，直接反手一巴掌，再用高跟鞋碾碎他们的蛋，才能传达到是吧？
    犯贱吗？
    在这如鲠在喉的时刻，明宛的脑海中电光石火地划过一个想法，并在瞬息之间就落下了决定。
    想要赢了男人，就要比他们还不要脸。
    她倒要看看，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想要一个与明悠相似的孩子。
    如是，她抬起头来，眸光炯炯地逼视着眼前的男人。
    目光冷静陌生得好像从未认识他。
    “燕恒灿……昨天你为什么不来？”
    “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燕恒灿双手环胸，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你这是在撒娇吗？哎~再练过吧，神情语气动作，画美不看啊。”
    “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敢答吗？”
    “你不如问问自己，怎么不知道早点给我打电话？”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都绝望到不惜向你求助了，是我想挂吗？”
    明宛眼眶都红了，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昨天在店里被人……你来晚了。”
    “是吗？那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还能继续上班？”
    燕恒灿满脸揶揄，不屑地转开脸，嘁声重得像是拿刀直接搅进明宛的心，他残酷的气息带起阵阵令人恶心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裹住她，寒意如蛆附骨。
    “什么烂剧本，考验真爱？试探我？你们女人真无聊。”他说。
    “……燕总这般聪明，难道就一点感觉不到，这一晚上我在你面前表现得格外浮夸？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明宛自嘲地笑了，笑容凄苦，眸色更是宛若乱葬岗的黑夜一般荒芜。一丝光也渗不进去。
    “为什么不告诉你，当然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好处。就算杀了他，也挽回不了什么……”
    明宛的嗤笑中都夹杂着一丝痛极的哽咽。
    “可我转念一想，你一会儿不就都知道了吗？与其等会被你指责欺骗，还不如现在就及时止损，好聚好散……”
    “——行！那你滚吧！”
    燕恒灿面容扭曲，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商旭，放她下去！”
    扭过头来的商旭一脸难评，不是这话题怎么就到这儿了？他跳章了吗这剧情哪来的？
    昨晚明宛打给燕恒灿的内容，商旭不在场亦不知情，当时他和同事在依据明宛手机信号最后发出的地点，揣摩她现在的位置。
    也就是凭着明宛昨天的那通电话，他们的机器自动抓到了信号来源，可不知为什么这ip地址没有精准定位，只显示那条大街上的某个十字路口保安亭的位置。
    也就是说，如果明宛今晚没有出来看车的话，商旭未必能在一天内找得到她。
    商旭怀疑她的信号发源在其发出的瞬间被其他黑客拦截篡改过……但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不论如何，明宛小姐已经……他们来晚了。
    商旭记得陆瀚采的话，燕恒灿越平静就越糟，眼下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商旭只想飙车回去将陆瀚采绑来看看他。
    商旭加快车速开了一段后，终于停驶。“明宛小姐，到了。”
    闭目养神中的明宛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才缓缓睁开眼，本以为自己会被丢在哪个陌生路口的她，瞳眸里乍然有光。
    竟是回到了她原本的出租屋。
    原来……他本来就打算送她回来。
    明宛有些内疚，但她始终要甩掉燕恒灿的，因此她不后悔自己撒了这个弥天大谎。
    哪怕确实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