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魂……散魄!”
“不!!!!!!”
随着钟离幻的一声召唤,一个雌雄合体鞭从半空垂下,一边为金色,一边为银色。
此鞭为钟离幻第二把神器,名曰“销魂”,雌可消魂,雄可散魄,受了此鞭的人永不超生,不论天堂还是地狱,再无此人,无魂无魄。
云忆虽然没有见过这把武器,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止血的。
他向上一跃,一把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销魂”,谁知,此鞭有灵且有法,竟从他手中化为无形,他抓了个空。
他迅速往下一看,钟离幻已经吹着竹箫快仰掉进湖里了,销魂离他越来越近,萧声也越来越急、悲怆、绝望、低沉、这种音调仿佛在召唤着一种东西,仿佛死神觉醒。
终于,销魂从他头顶穿过,飞进了湖里,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云忆倒飞而下:“不要!!!”如果抓不住,那就和他一起坠入吧!
云忆和钟离幻仿佛两只鹤一样,划过天际,直坠湖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往下看去。
眼看云忆要和自己一起坠入湖底了,钟离幻把最后一丝灵力全部送进竹萧向上一抛,竹萧托着云忆向上飞起。
云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上而起,他看见钟离幻轻轻的动了一下嘴唇,然后闭上了眼睛,在他即将没入湖中之时,眼前一幕让云忆骨寒毛竖。
四面八方的黑色乌鸦黑压压的向着钟离幻身体飞去!嘎嘎的沙哑声音响彻了整个缥缈峰,是那么的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缥缈峰修士和魔族弟子瞬间后退。
“不!!!!!!!!!!!!!”
说时迟那时快!在云忆喊破喉咙的同时,乌鸦已经将钟离的身体一扫而过了,只一个转身便已飞去。
阴森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钟离幻消失在了云忆眼前,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人就不见了。
他是被乌鸦分尸啄食了吗?不可能,云忆不相信,这一定是一个错觉一个幻影。
“......钟离!!!”
云忆纵身一跃,再次进入湖中!
湖水并不是很深,也并不污浊,厚厚的淤泥上面铺着一层鹅卵石,一根根荷花枝干一堆一堆的向上攀升着。
云忆把湖底翻了个遍,多少颗卵石,多少根花干他都可以数出来了,但就是找不见钟离幻,掉进湖中的“销魂”力道太大,直接从淤泥中钻了进去。
黑云密了又散,散了又来,黑夜白天开始交替,缥缈峰的修士已经走了,虚魔宫的弟子也撤了。
云忆不死心,他反反复复在湖底找了三天三夜,湖水把他的皮肤都快泡坏了。
他不相信那么大的一个人瞬间在他眼前消失了,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他跪在悬崖边上双目无神,水珠从头发上一滴一滴落下,眼泪从眼眶吧嗒吧嗒砸下。
他此刻才清醒了,钟离幻真的死了,尸体被乌鸦啄了,连魂魄也被他自己散了。
那么,就算他上天入地都不会再找到他的一丝丝气息,就算他现在也死了,都不会找到这人了,天呐!他竟然连一个殉葬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钟离幻!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的绝望?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的厌倦?到底是什么让你连魂魄都要散去?到底是什么让你连自己的尸体都要毁掉?”
云忆呼唤的同样无助绝望,如果那个人还有一丝魂魄,那么他喊的也许有点念头,如果那个人还留有一具尸体,那么他喊的也有盼头。
现在呢?哈哈哈!这个人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无魂无魄,无神无身。
“钟离幻!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一丝丝的留念吗?哪怕不是因为我,为你的师兄为你的师父,难道你也不留念吗?”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一点点嫉妒之心,只要这个人还有一丝丝留念,而这一丝丝的留念给谁都可以,天上的云地下的草,水中的鱼泥中的石,他都如获至宝。
“钟离幻!你的师父你的师兄你都不要了吗?你不想看着他们化羽成仙吗?”云忆的嗓子已破,每一句都是用肺部吼出的撕裂之音。
“钟离!钟离!”他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肩膀从抽搐变成震颤,“我错了,我不该杀他,我不该,我错了!”
他如此的绝望,他的道歉忏悔无人听见,无魂听见,无尸听见,自说自听的道歉没有慰藉可言,更没有原谅可言。
“钟离,你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如果,如果你还有一丝丝......”他把目光撒向空中的每一个方位,好像那里还有钟离幻的一缕残魂,他对着那些并没有的残魂乞求道:
“如果你还有一丝丝的魂魄,求你不要散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干什么我都干!我保护你的师父,保护你的师兄弟,我拿命保护他们好不好?”
你到底要怎么样呢?你说你自己是瘟神,那我陪着你与世隔绝,你不让我接触你,那我在你房屋旁边起一座院子,你喜欢的人我替你去找,你喜欢的东西我替你去寻,如果你讨厌我,我也可以离你远远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求你告诉我啊!
云忆不明白,一个人到底多绝望才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这个人活着,他尚可以嫉妒恼恨,如果死了,他可以上天入地觅一缕魂,如果留下一具尸体,他也可以抱着尸体痛苦呐喊。
现在呢?哈哈哈哈!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就连他如此痛苦折磨也是“无人瞧见”的。
旁人无从体会钟离幻的悲哀、他的倔强、还有他的慈悲,这个外表看似无风无雨的少年,内心早就溃不成军,早就柔肠寸断了。
他对云忆的情早已不是师兄弟,也不是知己,也不是情爱那么简单了,那是他黑暗里里唯一的一抹光,那是他寂寞骨髓里的一个伴侣。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爱已是多么不可言喻了。
他会为了这个人隐忍一切,看着他和别人拜堂,听着他对别人说出睡的话,也会为了这个人倾尽一切,什么名誉什么仙根,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宝贵过。
只是他也害怕心痛的感觉,那种让人窒息的心痛折磨他也害怕,所以他连轮回都舍弃了,只是不想在阴间看见他们耳鬓厮磨,他毁去尸体,只是不希望他被诅咒的身体害到别人。
他是软弱的,他没有勇气看自己所爱之人的爱情,但谁又有权利要求一个人痛苦的仰望呢?
悲风寒透寂寞骨,冷月藏尽绝望人!
秋天的夜已经开始慢慢地变长了,这一寸一寸的光阴着实难熬!
闪闪亮亮的星座,隔空拍打云忆的身躯,让他疼的抽搐!
蟋蟀们歌唱的调子一阵又一阵,它们叫的比钟离幻的萧音还悲。
云忆的一副躯壳已经无处安放,寒竹舍的竹子太凄凉了,他看不得,青石旁的桂花太甜香了,他闻不得,夜空的月亮太冷了,他仰不得。
天呐!天下之大,何处是归程?
何处是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