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府。
明天就是慕容丹出嫁的日子，虽然时间很仓促，但慕容家跟董家把事情办得都算体面。
慕容丹的嫁妆也全部准备妥当，当真不少。
慕容丹院子里的库房都装不下，又挪了几间屋子才放下。
这些东西比慕容家庶女嫁妆的规格，起码多了一倍。
虽还是比不上嫡女的份例，但也非常不错了。
姚姨娘清点着嫁妆，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但慕容丹有些惆怅。
姨娘最近总说她运气好，是福星，才出事没多久盛家就闹出许多笑话。
如今盛明珠的“丑事”早盖过了她的事，权贵家的人都去看盛明珠的笑话，早忘了她跟董丙的事......
姨娘还说将来也不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里，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就当对方放屁。
让她放宽心，守着正妻的身份跟丰厚的嫁妆，好好过自己的好日子......
可慕容丹没什么信心，她真的能过好自己的好日子吗？
董丙不争气，也不受宠......
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公主的人，卖身契不在她手里。
这次三公主对她不满意，那些下人也越发没下人的样子。
她真怕嫁过去，带的人不帮她，董家的家仆也不拿她当一回事，自己不会受欺负吧？
正烦闷着，下人通报三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慕容丹顿了顿，道。
这段时日慕容丹想了许多，从前她很看不起自己这个三姐姐，以及三姐姐的生母蒋姨娘。
觉得那两人过得跟个隐形人似的，不争不抢，早晚要吃亏。
如今她才发现，蒋姨娘跟三姐姐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呢。
慕容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也不可能嫁得太差。
若三公主真敢在婚事上磋磨庶女，她们还可以去找祖母，找有权有势的三叔跟四叔......
三叔跟四叔为了不被人说嘴，也会阻拦的。
总之，只要熬到嫁人，出了府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以前真傻，为什么觉得只有讨好慕容雁跟三公主才有好前程呢......
可惜这些，她懂得都太晚了。
“四妹妹，我来看看你——”
慕容竹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身上是件半新不旧的衣裳。
“你们都出去——”
慕容丹发话，屋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
慕容竹身边的丫头见主子点头，放下手里的红木盒子也出去了。
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不知多少年了，她跟这个姐姐私底下没来往，更从没说过体己话。
所以一时慕容丹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气氛在流转。
慕容竹似为了缓解尴尬，自顾自坐在小圆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好的碧螺春，四妹妹这里的茶真不错。”
“三姐姐若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些。”
慕容丹说，说完才发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叫过慕容竹三姐姐了......
小时候是叫过的，似乎有段时间她还很黏三姐姐——
后来跟着慕容雁之后，人前叫得很敷衍，私底下她几乎不叫对方三姐姐的......
但是三姐姐从来都温和地叫她四妹妹，有时她在外人面前冲动说错话，也都是三姐姐提醒她，或帮她找补......
“好呀，那我多谢四妹妹了。”
慕容竹脸上的笑似乎更灿烂了几分，眼睛弯弯，给人很放松，很舒服的感觉。
慕容丹悄悄松了口气，也坐了过去。
“这是什么？”
慕容丹看着那只红木盒子问。
慕容竹小脸浮现出一抹红润，小声说。
“你明日便要出阁，这是我和姨娘给你的添妆礼......
“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只是一些自己做的香粉跟荷包......”
慕容丹打开盒子，就见最上层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只精美的陶罐。
她拿起一只，打开便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她微微有些愣神。
她小时候最喜欢栀子花，后来为了取悦三公主跟慕容雁才改为喜欢牡丹花......
但其实，她现在依旧最喜欢栀子花。
原来还有人记得她喜欢什么花......
眼眶瞬间酸涩起来，视线也模糊了。
慕容丹忙垂下头，不让三姐姐看出自己的异样。
“这是栀子花香，剩下几罐则是兰花，梅花跟玫瑰花香......
“这香虽是自己做的，但不会比外头买的差——
“你或自用，或送人都好......
“下面一层是我和姨娘亲手绣的荷包，你过去少不得要给董家的亲戚送礼物——
“用来装礼物的荷包不好用外头买的，这些便很合适——”
慕容丹听着慕容竹的话，眼泪越加忍不住。
三姐姐跟蒋姨娘日子过得艰难，这些东西已经是两人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而且董夫人最喜欢梅花，董芊芊最喜兰花——
那几盒香三姐姐都帮她考虑到了董家人的喜好......
还有那些亲手绣的荷包，她身边的下人如今越发使唤不动，想让那群人帮她绣荷包，三天才绣一个交差，绣工还马马虎虎......
三姐姐连这都帮她想到了......
她忽然就抬起头，顶着一张挂着两行泪的脸，哽咽道。
“不给她们——我姐姐亲手为我做的香和荷包，不能便宜了她们！”
慕容竹愣了愣，眼圈也红了，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
“嗯，那就不给她们......”
姐妹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亲近过，这种感觉实在过于美好......
所以，慕容丹压在心里的担忧跟恐惧，也自然而然能说出来了。
“四妹妹——”慕容竹拉着慕容丹的手，轻声道。
“你可知你的婚事能进行得如此顺利，还有那些嫁妆......都是如何来的？”
如何得来？
慕容丹怔住，她的清白被董丙占了，又被大家都看到，董丙当然要娶她。
她在自己家吃了这么大的亏，家里也自然要补偿她更多嫁妆......
难道不对吗？
“哎，傻妹妹——若那董丙坚决不娶你，你该如何？”
不娶她？
董丙凭什么不娶她？
她已经是董丙的人了，董丙还想白piao不成？
光想想那场面，慕容丹就气得浑身发抖，要炸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都快气炸了——
“可生气并不能改变什么，若他执意不娶你，你也奈何不了他——”
“董家不敢如此得罪慕容家的！”慕容丹咬牙道。
“可万一呢？
“他在慕容家的宴会上中了药，慕容家本就欠他一个交代——
“万一董丙哭着闹着说自己太委屈，死活不同意娶你，甚至栽赃你勾引他——
“慕容家也不好在老祖宗的寿宴上，跟‘吃亏’的董丙过多掰扯......
“若是那种结局，那一位......肯定会牺牲清白被毁的你，对她来说你远远比不上身边的得力重要——
“到时只怕你性命不保......最好的情况可能也要被送去尼姑庵......
“所以，你的婚事能定下来，还得到如此丰厚的嫁妆，都是你的生母姚姨娘闯到前厅，豁出去性命为你争取来的！
“她只是个姨娘，按理没有资格出现在前厅。
“可她不仅闯了进去，还闹了......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她就可能先被拖下去打板子——
“你的姨娘为了你命都不要了，你就算是为了她，也应该鼓起勇气，好好地替自己搏出一条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