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水,冷冽森寒。
袁福通在那光洁的剑身上,看到了自己惊恐的面容。
没有灵宝现世所引发的异象,乍看上去,分明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凡兵。
可刃口处沁染的艳红,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挡不住,自己的钢筋铁骨挡不住。
这是一种直觉,在修道途中,无数次令自己摆脱危难的直觉。
“啊!”
他嘶吼一声,猛然抬起乌棒,想要收回胸前格挡。
可那诡异的庆云竟然随之膨胀,包裹着乌棒向脑后拉去,力量之大,令得双手几乎把握不住。
“教主救我!”眼见剑锋即将临身,他知道来不及了,仰天狂吼一声。
金色光莲跃顶而出,无数细小的卍字符飞舞盘旋,在身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
“哈哈哈……”袁福通面容扭曲,狞笑出声,“闻仲,某家有至宝相护,你伤不得……”
话未说完,眼前异象陡生。
袁福通伸长脖子,目瞪口呆,好似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嗡嗡嗡……整个空间泛起道道涟漪。
光莲好似意识到了危险,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海量卍字符喷薄而出,护身光罩顿时光芒大作。
北境的天空、大地,统统被染成金色。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袁福通身体微微颤抖,惊恐地看向头顶的光莲,脑海中一片混乱。
它在恐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要知道,光莲虽只是至宝的一部分器灵,却也不逊于一般的先天灵宝。
其本身便主防御,怎会被一柄剑吓成这样?
难不成,这是那四剑之一?
不可能,不可能……
那四柄剑一旦出世,天地有感,定然会引发无边异象。
对了,人皇剑,闻仲说过其有一把人皇剑,染过人皇血,击杀凡人不沾因果。
可人皇……不过是一介凡人,人皇剑岂能与至宝相比。
短短一瞬,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可紧接着,当人皇剑触及金色光幕的刹那,令他更加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好似热刀切黄油,无数卍字符如水般消融,剑锋缓慢却有力地劈在了光莲之上。
“嗤”的一声,剑锋已经没入光莲少许,光莲好似吃痛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
“敢……敢尔!”袁福通目眦欲裂,声音尖锐,已然破音。
光莲受损,已经毋庸置疑。
可这还没有完,光莲突然停止了颤抖,忽大忽小地变幻不定。
人皇剑虽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依旧没入光莲浅浅一层,可剑锋处沁染的血色,却开始有荧光流动。
嗡……
光莲一震,体积猛然扩大,“噗”的一声,淡金色的烟煴之气,自伤口处喷薄而出,形成了一片汹涌的金色潮汐。
闻太师手执人皇剑被冲出好远,幸好远处的墨麒麟赶至,一人一兽合力,方才稳定住身形。
“嘶……”一阵风裂破布的声音响起。
只见墨麒麟两眼放光,鼻孔大开,一口气将数丈方圆的金色雾气吸食一空。
闻太师微微一怔,随即摄来一缕金雾,打开鼻窍吸了进去。
“咦!”他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与墨麒麟对视了一眼,一人一兽骤然分开,冲进潮汐之中,疯狂攫取。
一时间,“嘶嘶”之声,响个不停。
两个盗贼的动作,丝毫没有引起袁福通的注意。
他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光莲,浑身颤抖,欲哭无泪。
好好的金莲,多出了一条血线,看似细微的伤口,却显得无比的狰狞可怖。
他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血线,当看到血色渐渐消退时,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直到血色尽去,那条伤口仍然依稀可见。
损了至宝,自己怕是想死都难。
震惊、恐惧……
下一刻,“啵”的一声,光莲如气泡般破碎,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神州之上几朵同样的光莲,也突然碎裂消失,引得惊疑之声不断。
“不好!”灵山之上响起一声怒吼。
“师兄,缘何发怒?”准提睁开双目,一脸诧异地看向接引。
自家师兄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举甚是反常。
接引道人一脸的惊怒,抬手一招,十二品莲台浮空而出,缓慢旋转间,金光漫洒,尽显庄严贵气。
“这……这……”接引道人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指着莲台,话都说不清了。
准提道人一头雾水,朝莲台看去,目光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充满了怒火。
“岂有此理,何人胆敢伤吾教至宝?”
他一蹦而起,手中抄着七宝妙树,便欲寻人见个高低。
西方教本来就穷,也就十二品莲台能摸上顶级灵宝的边,如今竟然被人伤了,这如何能忍?
“师兄,可知是何人所为?”
接引道人瞟了一眼七窍喷火的师弟,反倒平静了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闭眼掐算起来。
“咦,怪哉。”接引道人推算了半晌,愁苦的五官挤作了一团。
“师兄,如何?”准提道人一脸的焦急。
接引道人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气机紊乱,竟是推算不出。”
准提道人瞪大双眼:“此乃师兄至宝,神器有灵,便是无法推算,器灵岂会不知?”
“本应如此。”接引道人点点头,眼中闪过寒光,“可不知贼人用了何法,器灵好似失智,推算之时,亦有天地伟力相阻。”
准提道人闻言一惊,伸手指了指天:“师兄是说……那位?”
“非也。”接引道人摇头,“若是那位动手,直接收了,亦或是毁了莲台,岂不是更好?”
准提道人怔了怔神,随即咬牙切齿道:“通天,必是通天,莲台乃防御至宝,只有此獠有此手段。”
接引道人沉默半晌,慢慢抬起头,眸子好似亘古不化的寒冰:“师弟,莲台亦乃镇压气运之宝,如今有缺,恐会坏了你我二人的修行。”
准提道人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坏人修行,此仇不共戴天。”
“师弟可有良策?”
“这……”准提道人眼珠转了转,唇角勾起阴狠的弧度,“师兄,你我本欲挑动那三教自相残杀,如今不妨再推上一把。”
“哦?师弟此言何意?”接引道人来了兴致。
“大劫起自三界分,此乃天意,仙界空旷,这脚下之地总是要破碎的,此举定然因果缠身,除非那位出手。”
“师弟的意思是……促使通天……可他又如何会肯?”
“呵呵……他自然不肯,可依他的性子,若是弟子死绝了呢?”
“嘶……那三教便是起了纷争,又岂会下此毒手?”
“师兄……不是还有我们么……呵呵呵……”
接引道人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我佛慈悲,因果循环,若非其坏我教根基,岂会得此报应,想来其定然不会生怨。”
准提道人见状,立刻也摆出一副慈悲的表情:“我佛慈悲,师兄所言极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道。”
“唉……”接引道人叹了一口气,招过莲台置于掌心,小心地摩挲,“灵宝逾强,恢复却是谕难,怕是要以元会记。”
“师兄,待大劫后,吾教大兴,海量气运加持之下,未必会等如此之久。”
“我佛慈悲……承师弟吉言,吾教大兴,教中气象自不能缺,你我既欲出手,不妨寻些珍禽异兽,以充坐骑。”
“我佛慈悲……师兄,那截教之中,何缺此物?”
“我佛慈悲……此乃天意……”
……
灵山传出的压抑气息,令得周边的妖魔匍匐在地,口中大声地诵念真经,战战兢兢地不敢起身。
过了好久,压抑不再,妖魔们惊惧地朝灵山拜了拜,纷纷驾风出山,冲向人族聚集之地。
香嫩的血食,可以抚慰受到惊吓的小心肝。
袁福通也受到了惊吓,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抚慰,哪怕是香嫩的血食。
光莲消失了,意味着回到了教主身边。
那么……教主知道了么?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悲伤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回过神。
入眼便是闻仲那丑陋的大脸,上面还带着可恶的笑容,对方竟然对着自己稽首行礼。
“多谢道友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