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你觉得怎样?味道不同么?”
“这...倒是相差无几...”
西门庆言罢,便拉着李管事诉起苦来。
“我当时真中了迷药,管事你也是男人,但凡正常裹头巾的男儿,就不会对王婆...”
“大官人苦衷,李某焉能不知?”
李管事拍着他手背,劝慰道:“不过衙门讲证据,总不能随意诬陷好人?武大两日卖了上千包子,没一个食客说有问题,你这个例怎能说通?对了,当时饮了茶否?”
“有饮...”
“那不就得了?”
经李管事一番推论,竟把矛头指回了王婆。
西门庆愕然,喃喃自语道:“那老货虽然可恨,但不至虎口拔牙,算计到我头上...”
“凡事总有例外,大官人还是想想善后。”
“我虽没甚好名声,但不想被人嚼舌根,能不能处理干净些?”
西门庆再次推出木匣,也给出了自己的底线要求。
这一次,李管事大方往怀里一揽,回道:“刚才我就说了,恩相不会冤枉好人,既然大官人诚意满满,一定还你清白。”
“希望能快些...”
“既如此,我即刻回去复命,不管成与不成,懂规矩。”
李管事拍了拍木匣,言外之意办不好就退钱,西门庆遂送他出府。
两人行至门外,天色已经昏暗。
西门庆道别刚转身,李管事突然从背后叫住他。
“以大官人的才智,按说不会被王婆诓骗,可为何深信武都头害你?”
“管事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前些日子大雪初降,就是现在这时辰,武都头到我生药铺,买走了两瓶助兴灵药,所以我才如此笃定...”
李管事闻言一怔,忙虚起眼睛追问:“武都头上任以来,一直与土兵、弓手吃住一起,他买助兴药物有什么用?大官人不会认错人了吧?”
“我那掌柜眼力极好,是绝不可能认错的,至于武松拿去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或许...”
西门庆看上了潘金莲,自从得知武松与她有瓜葛,情不自禁将其当做敌人,此时仍没解除对武松的怀疑。
“呵呵,知道了,等我好消息。”
李管事悠然一笑,言罢便急匆匆离去,留下西门庆蹙眉风中。
真是茶有问题?
自己饮茶半晌安然无恙,可吃了一个包子就失了智,怎么都该是包子有问题。
或跟剂量有关?
猛虎下山与烈女吟,是从东京买回的新货品,是不是该找人再试试?
......
李管事将木匣带回,把知县看得心花怒放,遂取两锭大银作赏。
“五郎,西门庆的条件有点苛刻,你有没有好办法?”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西门庆上了王婆的床,强让百姓闭嘴做不到,但最好用别的大事掩盖,通过转移注意力让众人遗忘。”
“我也是这个意思,据说王婆只有个独子在外,恩相可以给她安点罪名上去,反正现在已经死无对证,西门庆此举为民除害,不就由恶名变成美名了?”
“好好好...”
知县抚掌连说三声好,随后又手抚木匣追问:“安什么罪合适?要做就得天衣无缝,让西门大郎觉得钱花的值。”
“适才在西门府上,他倒给了我灵感...”
李管事将王婆茶中下药,迷奸西门庆讹钱的推断说出,建议派人到王婆茶坊栽赃,就可以让事情反转。
“甚好,此事就交你去办。”
知县心中大石落地,随即又补了一句:“五郎休辞辛劳,快连夜去寻西门庆,一是把咱们想法告诉他,二是民众需要时间转变,建议他到外地散散心,三是找他弄来点助兴药,那样方便你办事。”
“那武都头...”
“武松我有大用,你别把他牵进来,打虎英雄不会如此,必是西门庆乱语。”
“省得了,我这就去办。”
那知县到任两年余,处事圆滑颇有官声,也攒下不少黄白之物。
他想找人送银去东京,托亲眷为自己再谋升迁,却怕半路被贼人劫去。
当初保荐武松为都头,就已经起了这個心思,他这段时间暗中观察,看出武松是个有义烈汉,可托付大事。
次日清晨点卯,知县留下武松。
“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李管事已找西门庆问过话,本县觉得王婆也有嫌疑...”
“王婆有嫌疑?”
武松久历江湖深谙人情世故,虽然明白知县要帮西门庆开脱,却没想到这借口如此敷衍,便没忍住出声打断。
“是啊。”
知县捋须颔首,又拿出几封信置于桌上,正色补充道:“虽然王婆已死,却不能排除她无罪,今天早上县衙开门,发现有人留下几封匿名信,举报王婆偷鸡摸狗。”
“恩相的意思...”
“既然有人检举,本县便不能坐视不管,有劳都头点上一队人,到她茶坊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武松抱拳辞了知县,来到班房点了一队人,然后径直开赴紫石街。
杨长一路同行,他想起事情反转如此大,便自言自语吐槽:“这招可真厉害,直接将原告变被告...”
“咳咳,三郎慎言。”
武松闻声蹙起浓眉,并提醒:“尽心办差就是,毕竟有人写信举报,不查也不合适。”
“嘿嘿,没说查错了,我完全支持...”
杨长脸上笑呵呵回应,心里惋惜没把西门庆拉下水。
稍后行至紫石街,武松远远看见李管事在茶坊外,便大步迎了上去。
“管事何故在此?”
“都头兄长做得好包子,我慕名赶过来尝尝鲜,这滋味果然不一般...”
“多谢管事捧场。”
李管事拿出包子,武松恍然大悟点头,并抱拳向其致谢。
“早上听恩相说起,都头来此查勘现场?”
“正是。”
“我今日正好无事,便陪都头一起怎样?”
“有劳管事指教。”
李管事的要求很冒昧,武松猜测对方可能也奉命而来,旋即笑着答应下来。
昨天其实已查勘现场,但只局限在王婆的寝房,今日搜查范围扩大到全屋,麾下兵丁翻箱倒柜找罪证。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衙差找到财物会揣进自己腰包,这是办案搜家不成文的规矩。
在众人翻找之时,在旁看戏的外人李管事,说了句让杨长吃惊的话。
“大伙别光搜查表面,茶坊内的区域都别放过,最好掘地三尺寻找线索,让百姓看看咱们做事多仔细。”
“大家都听到了?你们先听李管事指挥,我去隔壁买些包子来犒劳,三郎,你跟我走。”
“哦好...”
杨长咽了咽口水,心说昨天捡到的秘密,自己还没来得及挖,却被李管事抢了先,看来自己没有财运。
跟武松到武大摊前,杨长发现郓哥不在,便问:“大哥,郓哥为什么没来帮忙?昨天没谈好工钱?”
“谈好了啊,他当时欢喜得很,但不知为何没来,三郎帮我去端...”
武大本想让杨长帮忙,突然想起昨日武松的话,便硬生生停了下来。
“没事,你先帮大哥打下手,隔壁且得忙一会...”
“哦...”
杨长一脸狐疑钻进屋内,武松则如松柏站在一旁。
他借故离开王婆茶坊,就是给李管事创造机会。
约过了半个时辰,茶坊突然蹿出一衙差。
看到武松便惊呼:“都头快来,有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