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看，正在驾驶越野车的就是迎春。
迎春的脸上也没有惊恐的，类似被控制的表情。莉莉不知道迎春知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但是迎春确实握着越野车的方向盘。
莉莉的瞳孔缩小。
她经过处理的义眼已经扫描完了这辆越野车。
越野车的型号比较老旧，她废了一点力气才在网络上检索到这种车辆的型号。
莉莉将车的型号发送给千日草，问：“你给迎春准备了车？”
千日草的声音轻快：“是啊，但是她没要我准备的那款车——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款超级靓的跑车的诶——”
莉莉没有安慰千日草。
她低声问：“迎春自己有车吗？”
“没有啊。”千日草回，“她不是才回来两三天嘛。就她当时的那个样子，她哪会有车？就算是之前的私人财产，也早就被帝国的那群人给拿走了。”
莉莉抿了抿嘴唇。
她暂时切出了与千日草的交流，低声和黑玫瑰说：“首领，迎春她……”
“她不会有事。”黑玫瑰低声说，“你也不会有事。”
莉莉扯了扯嘴角。她想要笑的，但是她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迎春坐在安静的越野车驾驶座上。
她双手都放在驾驶座前的方向盘上。在越野车停下后，她的身体向后仰了几次，似乎是在试图继续踩油门。
莉莉闭了闭眼睛。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迎春实在是离开她们太久了，久到她已经跟不上反抗军的科技了。
大多数反抗军中的汽车都由千日草写出来的人工智能控制，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由驾驶人接手。
即便迎春没有用千日草提供的那辆车，千日草的人工智能扫描到了迎春的行动轨迹，也会自动接管她使用的车辆。
这是用来保护反抗军成员的设定，也成为了迎春的枷锁。
莉莉盯着迎春。
她们曾经是朋友的。但是现在……她们似乎已经无法再继续被称作“朋友”了。
被困在驾驶座上的迎春推了推车门。车门外是重叠的黑色阴影，牢牢地将这辆车的车门固定在了原地。迎春试了几次，但都没打开车门。
她脸上的表情微变，但还算平静。
迎春将车窗摇了下来，笑着问：“莉莉，黑玫瑰——我来接你们啦。”
“咦，你们身边还有新人？”迎春笑着继续问，“那都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基地。”
没有人动。
位于阴影空间中的成功品低声说：“黑玫瑰死了。”
残次品的声音和她的声音高高低低地响起：“黑玫瑰死了。”
她们的声音交错，变成了死亡的宣告曲。
李梓柯眉头微皱。
她摸了摸下巴，怎么都看不出来黑玫瑰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死。现在迎春和那一车的炸弹都被她控制住了，黑玫瑰看着也不像是会突然死掉的样子……
黑玫瑰走出了冷暗制造的安全区域。
她站在那辆越野车的面前，隔着越野车的前窗玻璃和迎春对视。
黑玫瑰说：“迎春，我们是朋友吧。”
迎春笑着点头。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侧脸：“我们是朋友啊，黑玫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黑玫瑰问。
“我做了什么？”迎春歪头，甜美地笑了起来，“是在莉莉身上放了炸弹，还是想要你们都死在地面以下？”
“明明在星球爆炸之后，我们的尸体灰尘都会和星球的灰尘混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的。”迎春笑着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迎春。”黑玫瑰抬起眼睫，轻声说，“你会成为一个合适的同伴。”
“我是你们的同伴呀？”迎春笑着说，“我想要你们每一个人都高兴……我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就算宇宙都消亡了，我们都仍然能够在一起。”
“你会觉得活着的大家更好。”黑玫瑰说，“因为你喜欢活着的大家。”
“怎么会呢……”迎春笑眯眯地说，“我喜欢活着的和死了的大家……”
黑玫瑰的眼中闪过闪烁的流光。
“……我喜欢活着的大家。”迎春低声说。
“你想要大家都活着。”黑玫瑰说。
她垂着眼，显出了疲惫的表情。似乎方才的这两句话，已经耗去了她的大部分精力。
“……我想要大家都活着。”迎春说。
她又笑了起来：“如果你把心理暗示的能力用来工作，那应该早就成了反抗军里的高位了吧？”
“我本来不会对你用心理暗示的。”黑玫瑰说。她的眼睫微垂，只从眼睫中流淌出一点儿柔软的眸光。
“但你还是用了。”迎春耸肩，“用了就是用了。我的想法再也无法回到未被暗示过的状态。”
“我……有必要为我的同伴们负责。”黑玫瑰咳嗽了起来。
带着金线的红色血液，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站在黑玫瑰身后的莉莉吸了口气。
“首领……”莉莉低声说，“黑玫瑰，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不能……”
黑玫瑰伸手，止住了她的话。
疯疯癫癫的女人高声笑了起来。
她笑着说：“缺了两个，就需要再补上两个——你是一个，还有一个！”
“星球内部的养料不够，就要从星球表面索取！”她再挠自己的手背，“不会是我——不会是我！”
“不会是你。”揣着手的女人小声说，“星球不要疯子。”
黑玫瑰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嘴角的血液越来越多，但都被她抹掉了。
李梓柯皱眉：“黑玫瑰不是吃了药吗……”
之前黑玫瑰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可不像现在这样脆弱。
莉莉低声说：“我做的药是为了养护身体……不是迅速让她的身体状况转好。我还想她活很久呢……”
她的声音变轻。
黑玫瑰轻轻摇头。
她垂着眼睛，说：“好漫长的时间啊……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