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悔意折磨着穆昭辞，让他掀起浓烈的痛意，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但他还有太多要认的错。
    “云筱，现在你应该都清楚那些前因后果了，都是因为朕的错，阿琛当初才会那样对你，实际上他并不想的。当年朕下了旨，阿琛不顾虚弱的身体，在朕的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昏死，他真的为了救你的族人尽心竭力了。”
    “还有你母亲和妹妹，她们能一起去齐家，都是阿琛求来的。而齐家家风严明，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苛待罪奴，是个很好的去处。另外你那些族人，没有一个成为官妓戏子，也是阿琛用一个又一个的军令状换来的。”
    “他真的是把你放在了心里，只是不善言辞，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从穆昭辞说起兄长的时候，云筱就紧紧攥着拳头，一颗心像是荡秋千一样起起伏伏。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兄长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变得话少起来。
    而是因为误会了父亲。
    并非被繁重的公务缠身，也并非被太子一案的复杂惊到。
    若她当初再仔细一点，再关心兄长一点，或许就会知道兄长的改变因何而起，兄长也就不会产生以死赎罪的念头。
    所以，她当时在做什么呢？
    为何要一再忽视那些细节，导致到最后她没了兄长，也没了父亲……
    看到云筱忽然懊恼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穆琛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
    云筱却突然像是受惊一样，怔怔地望向穆琛。
    她想起来了，她那时候之所以没有那么关注兄长，就是因为对少年成名的穆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像其他人一样疯狂搜集他的过往。
    “怎么了？”穆琛皱着眉问云筱。
    云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睛渐渐蓄上泪水。
    就算是因为他，可她能怪他吗？
    她怪不了。
    不是他逼着她情窦初开的。
    而且为何现在才让她知道，他的默默付出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难怪他那些年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去征战的路上，原来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族人。
    但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他做了多少，母亲都是他间接害死的，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地爱他了。
    “穆琛，我想回去了。”
    云筱的眼泪滴落，仿佛滴在穆琛的心上，令他心尖一颤，只剩满满的疼惜。
    “好，我带你回去。”
    云筱几乎没多少力气了，几乎是靠在穆琛的身上，但在快要走出去时用力地扯了下他。
    穆琛连忙停下，只见云筱慢慢转过头，冷冷地望向穆昭辞，给了他致命一问。
    “若皇上得以长生，还会有这些忏悔吗？”
    穆昭辞的身子骤然一僵，身上的血液倏然冷却。
    她怎么会知道？
    连阿琛都被骗了，她如何得知的？
    ……
    走出大殿后，穆琛弯腰抱起云筱，一直把她抱到马车上。
    云筱并未挣扎。
    她静静地靠在穆琛身上，仿佛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他们谁也知道，这只是表象。
    实际上，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深渊。
    而那道深渊，是一条命。
    “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快到王府时，云筱开了口。
    穆琛点了点头。
    确切地说，他是前日知道的。
    穆昭辞之所以找上妙延，其实就是为了炼制长生丹药。
    但后来证明炼不出来，他怕自己死后下地狱，才开始为了要赎罪，而为穆承君和穆驰炼制养生丹药。
    如今他满口忏悔，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免得坠入十八层地狱。
    人啊，尤其是掌握过至高无上权力的人，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
    一切不过都是自私而已。
    就像十几年前，他谋害穆承君和穆驰，陷害云玄道一家一样，他的骨子里早就沾染上了罪恶。
    见穆琛眉宇间失望的模样，云筱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
    穆琛倏地指尖发烫，没有丝毫停顿地反握住她的手，“做错事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纵使贵为天子亦是。”
    云筱知道他是在变相向自己承诺，会为云家讨个公道，但她眼下最想听的不是这个。
    “穆琛，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云筱站直身子，琉璃一样的眼眸直直看着穆琛。
    穆琛的心猛地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