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蕙这才发现，杯中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喝光了。
    “怡姐不用担心，你五表姨能喝，自是心中有数。”沈如萱阴阳怪气地说完，扭过头对着豆儿道，“去给五姐姐再满上。”
    不待豆儿过来，金铃端起自己旁边的酒壶站了过来。
    沈如蕙微微一笑，“没错，六妹妹说的对。怡姐放心，五表姨心中有数，金铃，再倒上。”
    沈如菲看了看面色已然绯红的沈如蕙道：“晚些还要守夜，吃饺子的，莫要真喝多了，惹得祖父与祖母不快。”
    沈如蕙点点头道：“三姐姐放心，我晓得。”
    说完端起刚刚满上的果子酒喝了一大口。
    沈如蕙原是不能喝多少的，只是后来在刘家难耐的一个个夜晚，她慢慢练出来了。莫说这果子酒，就是男人喝的烈酒，她也是可能喝上二两的。
    一时饭毕，杨太太要带着儿女回去，赵氏挽留，“这雪下得越发大了，不若咱们一同出去，瞧着孩子们放烟火，一同乐呵乐呵后你们再回去，如何？”
    杨太太听得赵氏这样说，哪里有不应的。
    一时间，众人穿衣披斗篷的，沈阁老也难得有兴致与大家一起站在了瑞雪堂正房的台阶上。
    此时院子里已摆满的烟花，大家挤挤挨挨地站在台阶上倒不觉得寒冷。
    沈如菲乖巧地轻扶着杨太太的手臂，与杨氏一左一右地站最前排。她四处张望想瞧瞧杨轩站在哪里，但是没看到。
    沈如蕙拉着沈如芸出来的晚些站在第二排，而且还是靠边的位置。脸颊被她头顶的灯笼映照的，让杨轩不晓得那绯红的脸颊是酒喝多了还是灯笼照的，伴着飘落的雪花朦朦胧胧，那样的不真实。
    沈少华原本要拉着他一同去点烟花，他拒绝了。也不着急，随着众人往外走，自然走不到前面去，便随意地站在了角落里，没成想，一转头就看到了沈如蕙。
    只见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微扬的唇角却带着落寞，带笑的眼睛却透着清冷的目光。好似她并不属于这里，她只是一件摆设放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管好好的站在那里，让别人以为她在笑。
    可杨轩知道，她没有笑，即便是笑也是冷笑。
    没一会，只听“嗖”的一声，五颜六色的烟花腾空而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大院，众人发出欢呼声。
    杨轩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在杨家堡子从来没有这样放过烟花，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到。只见那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般纷纷坠落，似乎触手可及一般。
    心里暗想待到自己将来有了家，每年也置办多些烟花，到时候，孩子们在院子里嬉闹，他与妻子陪在母亲身边，看那烟花绽放，那该是何等的美妙。
    随着烟花被一个个地点燃，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杨轩不自主地又去看沈如蕙，杨轩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怎么感觉沈如蕙好似一直没动，与刚才自己注意到她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个站姿，还是那个表情，还是那副不存在的样子。
    只是借着升腾起的火光，杨轩瞧见了两行清泪自沈如蕙的眼角流下。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八方客”时，她也是这样，看着让人心疼，有种想去帮她擦掉的冲动。
    这位沈五姑娘，一次次的举动，让本不在意她的他开始注意他，甚至在一些场合，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她的身影，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杨轩自嘲地低头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他不能说。他知道这位沈五姑娘正卖力地想要撮合自己与沈三姑娘，而且好似自己的母亲与姐姐也是十分欣赏沈如菲。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是要自己点头的，所以，他不担心家人给他定下他不喜欢的人家。但他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尤其是这个想法还得不到回应，这就让他更是懊恼。
    杨轩不想再想，他觉得这一切都源于自己前二十年并未接触过女子，而沈如蕙的特别也吸引了他更多注意。他相信给自己一段时间，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些想法。
    他相信顺其自然，他喜欢陆云谏与冯莹的相处模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心领神会，让人那样舒服。所以，他还要再探究一下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样。
    这时，只见几个下人把最大的那箱烟花搬到院子中央，大家都满情期待地不自主地探了身子向前。
    沈如蕙不知道真的是刚才的酒喝得急了还是被烟气熏的，只觉脑袋更加沉了，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躺一下。
    刚才真不该喝得那么急，虽然自己的酒量很好，但毕竟是前世自己练出来了。今生，她还是沈五姑娘的体质，那么个喝法，哪能不难受？
    突然，众人爆发出叫好声，沈如蕙抬头去瞧升腾到空中的烟花，划破夜空，五颜六色地绽放着炫目的光芒。
    沈如蕙抬起头，微眯着眼睛，去看那满天“星辰”，不料，却感觉有那烟花屑向着自己飞来，沈如蕙下意识地扭过身子去躲，但她忘了她已然站在了最边上，这样的扭动间让她失去了平衡，瞬间向左后方倒去。
    沈如蕙的“啊”还没喊出来，就感觉一只手牢牢地扶住了自己的腰，让自己找到了平衡。随即另一只手隔着袖子支住自己的手臂，让自己有了着力点。
    沈如蕙轻抚自己的胸口，然后转过身，抬眼去看扶自己的人，却撞进了一双眼眸中。
    那眼中没有一丝杂质，清澈明亮，仿佛他的眼中藏着若隐若现的星星,晶莹璀璨，而她撞入了这点点繁星之中。
    沈如蕙觉得自己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借着杨轩的手劲，向下迈了一步后站直了身子。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略有些尴尬地分别转过头。
    “多谢表哥。”沈如蕙干巴巴地道。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杨轩刚刚扶着沈如蕙腰的那只手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明明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但杨轩就是感受到了沈如蕙的体温，自己的手被灼的有些烫人。
    沈如蕙努力抑制住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跳，一抬头，看到沈如菲正拿着帕子帮着杨太太掩着耳朵。绚烂的烟花在她的头顶绽放，杨太太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嘴角含着满意的微笑。
    一定是自己喝多了，一定是的。
    在沈如蕙自我安慰的时候，却不知道，远远的，台阶下面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不错眼地看着刚才沈如蕙与杨轩的互动，微眯的眼睛里盛满了敌意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