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蚂蚱篇:味美如虾(2)
作者:月半叼馋   何不自挂东南枝最新章节     
    【啊,蛐蛐儿叫,想吃!】
    是朱爷爷,他现在神智恍惚,经常表现得跟个孩子似的,此刻站在屋门口拍巴掌叫方大姐。
    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十多年了。
    去年,他羊了两回都挺过来了,只是痴呆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些,连老伴儿都不大认得出来,只有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知道要找人!
    他这几天手抖得厉害,需要喂饭,就是站在菜地里拔草的那个人喂的,他知道!!!
    方大姐头大,地里此起彼伏的虫鸣,都是蚂蚱,哪有什么蛐蛐儿!
    她从来不吃虫子,自然不愿意听朱爷爷的,只想糊弄过去完事。
    蚱金花咔嚓咔嚓啃嫩叶子呢,它也听到了朱爷爷的话,长腿一蹬,蹦到墙根底下躲着,它自知点子背,害怕真被逮了去下油锅。
    至于它的弟弟妹妹们,自求多福吧!
    【蛐蛐儿,吃!我吃!】
    朱爷爷见没人理他,急了,踢了拖鞋就想下菜地。
    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里湿滑泥泞,方大姐赶紧过去拦,步子拉太大,自己差点儿摔了。
    别看朱爷爷已经年迈,站直了也有一米七八,远不是方大姐这样一米五多点儿的矮个子能搬得动的。
    万一在菜地里摔倒骨折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爷爷,爷爷,你等着,我去给你抓!】
    方大姐无奈,像哄孩子似的。
    朱爷爷被架住胳膊,下意识往回缩。
    【乖啊,我这就去帮你抓蛐蛐儿,你上去等着好不好啊?】
    方大姐发誓,她哄自家孩子吃饭都没这样轻声细语过,都是大巴掌伺候,爱吃吃,不吃打一顿……
    朱爷爷还真就吃哄孩子这一套,乖乖转身上去,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踩了好几个脏兮兮的44码的大脚印。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可是老人哪有小孩好收拾啊。
    幸好朱爷爷隔两天才洗一回澡,都是他儿子亲自回来弄,用不着方大姐硬着头皮上。
    她继续去拔杂草,地里藏着的小虫子四散奔逃,高声惊叫,包括蚱蜢家族,一蹦三尺高。
    这儿好几个月没人收拾,野草都要长疯了,把正经的菜都挤得没地方扎根。
    院墙里——
    朱老太太呼呼大睡,朱爷爷蹲在墙角拿个木棍儿戳蚂蚁,方大姐满头大汗,脸上一道黑一道红,黑的是泥土,红的是杂草的枝叶刺激得皮肤发痒。
    院墙外——
    隔壁家的几个娃儿一人拿一包辣条,吃得嘶嘶哈哈地。
    一人嘴巴大,吃得快,从兜里掏了一盒过年没用完的擦炮。
    【哥儿几个,玩不玩?】
    【啊,你居然还有这个啊,今年过年我爸都没给我买,还是你爸好,要不叫他把我收了当干儿子吧?!】
    【呸,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弟弟!】
    另一个寸头的小女孩嘴里一边塞着棒棒糖,一边塞着一根爆辣的辣条,冰火两重天。
    她横了这俩呆娃子一眼,不想掺和。
    【诶,一诺你别走啊,我不给他,你想要几个都行!】
    男孩捧着擦炮盒子递过来,满脸真诚。
    小女孩不要,男孩硬塞,相持不下,看得另一个被冷落的小子眼珠子都红了!
    他劈手夺过擦炮,抽出一根在盒子侧面唰一下擦燃,咻——扔进了身后的小院里。
    【嘭——】
    (点子背到极点的蚱金花愣愣地被炸飞又落下,它扭头,空心菜落后一步从高处掉下来,嘎巴倒向它,上头还有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啊!鬼子来了!!!!】
    朱爷爷被身后炸响的鞭炮声吓得脸色刷白,大叫着冲进茅厕,拿了一把铁锹出来迎敌。
    方大姐原本要生气的,看着朱爷爷赤着脚,面色惊慌举起铁锹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睛发酸,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
    方老爷子一生最喜欢向人显摆他当年打鬼子的种种细节,老到换了一口假牙也还在重复当年英勇。
    蚱金花没来得及跑,被毛毛虫压了个正着,它疯狂振动翅膀,向弟弟妹妹们发出求救的信号!
    【爷爷,爷爷,鬼子早就被打死了,你别急啊!】
    方大姐颇费了些力气,才把铁锹从朱爷爷手里掰出来。
    即使神志不清,忘了全世界,朱爷爷竟然还记着这个,真是奇了!
    院外惹了祸的孩子们早就跑了,平日里这边院墙总是静悄悄,没想到,有好几个大人的声音,还有鬼子,妈呀,害怕!
    (小朋友,此鬼非彼鬼啊,都不是好东西!)
    方大姐扶着朱爷爷去后面洗脚,朱老太太迷迷瞪瞪地对门外叫,【老头子鬼喊鬼叫些什么,把我的好梦都吵醒了!】
    【没事儿,熊孩子扔进来一个鞭炮,把爷爷吓到了,你继续睡啊,听小军说你昨晚做噩梦一晚上没睡好……】
    午后的毒日头直直晒在土地上,屋门被风一带,缓缓合上,里头的对话就听不大清楚了。
    蚱金花拼命挣扎,高声呼叫二弟——我。
    行叭,原本想一直苟着,免得引起注意,奈何其他弟妹冷心冷肺,任它叫破了肚子也不理会,只我一个心软……
    我蹦上前去,帮忙把毛毛虫踢开,等着大姐蚱金花自己蹦出来,才发现——
    它强劲有力的右腿,短了半截。
    难怪叫得一声比一声急切……
    咋整?!
    蚂蚱瘸了腿,就相当于自行车掉了一个轮胎,迟早完球。
    蚱金花泫然欲泣,央求二弟帮忙找腿。
    不远处窸窸窣窣地,一队蚂蚁整齐有序地抬起它正在找寻的东西,加速离开。
    殿后的那只最大个头,它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蚱金花,意思不言而明——你要是跑不了,咱们等会儿就来把你也搬回家去!
    【嘿,老爷子还怪执着,非要吃蛐蛐儿,算我心地好,运气也不错,这儿就有好几只!】
    (?`?Д?′)!!
    方大姐撸起袖子又下了地,左手拿了个瓶子,右手已经快如闪电地抓了蚱蜢塞进瓶口。
    蚱金花见二弟想逃,竟然直接扑过来,求二弟把它也带上。
    (尼玛……到底还有没有姐弟爱?!)
    方大姐手已经伸过来,把两只叠在一起的蚱蜢抓到手心里。
    【哟呵,这还有一对大白天办事的,啧啧……】
    捡了半天也才小半瓶,完全不够炸一碗的,方大姐索性连别的虫子也不放过,比如蝉,比如毛虫,扒了皮挤出内脏,炸得香脆,一样好吃!
    胖乎乎的蝉,正正好砸在企图越狱的蚱老二——我身上。
    起锅烧油,呼啦——
    朱爷爷老老实实等在灶台边上,眼睛都不往别地儿瞟。
    方大姐夹了一只起来,尝尝味道。
    【唔,味美如虾,难怪您爱吃!】
    蚂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