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头，骄阳似火，后山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滴水从叶子上顺着重力缓缓向下。
“啪嗒。”
“欸，要到了！”
老章一把推开生长到路中间的树丛，几滴水甩到他头上。
后面，一群半死不活的玩家跟在他后头。
红靴子女人一巴掌打在树干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终于……”
有能力获得大笔的积分去提升自己属性的人还是少的，纪南还好，只是有些气喘，而好些人已经差不多是精疲力尽，一路上不少树杈子遭了罪，被掰扯下来当做拐杖。
而且还有这个白色的祭服，碍事又热，格外折磨人。
她拄着拐杖，感受着湿润的空气，
她现在已经是个没有感情的爬山机器了，再看看老章健步如飞的样子，果然，她这种没有信仰的人没有力气。
老章赶紧跑回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抓住，不让脱力的玩家真的滚下山去了。
这还是修了小路的山道，不是真正的山路呢。
老章左看右看，担心有人受伤，
“撑住撑住，已经到了源头了，洗洗就可以下去吃全鱼宴！”
“唉，你们城里来的，皮肉就是太嫩了！”
说着，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在场的玩家，又看了看一路上都紧跟着自己，一直没有掉过队的纪南，呼出一口气，
“你们看看南方老师，一路都跟上了。”
实在太可惜了。
老章心里还是有些惋惜，心里琢磨着第三天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看看这个南方老师的情况。
明明这是最合适的那个……
下面的玩家无声的翻了白眼，那家伙是人吗？他们不一样！
论坛有不少的帖子都分析他是不是纯人类种来着，跟个鬼一样。
老章自然也是累的，都是一大早就来爬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人，纪南跟在他身侧，已经不止一次听见肠鸣的声音了。
几个玩家还想要给他吃的，但是都被老章挥挥手拒绝了，眼珠恋恋不舍的从玩家手里的食物移开，
“先爬山，爬山。”
叶轻轻也有些喘，又不好一直在幸存者面前使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在基金会的论坛上有这样的一种说法，让幸存者看见了不符合被污染部分的情况，会加重世界的扭曲，简而言之就是不要打破世界观，本来就已经挺扭曲的了，不要提高难度了。
本来每次探索世界能不能成功，能不能回到基金会就很不容易了。
到了源头附近，即使还没有真的到，周围的空气也显而易见的湿润了很多，两侧的树叶上面有不少滚动的小水珠在阳光下闪烁，像流动的珍珠。
他上前几步，追上老章，
“一直都在说全鱼宴，究竟是怎么做啊？难不成是要摆几个大桌出来，一起吃饭？”
纪南体力很好，是一直都跟得上老章的第一梯队的人，听见叶轻轻的话，也偏头过来。
说起乡上的棉流祭情况，老章的脸上笑容都掩饰不住，满是笑容。
“嘿，你们没见过了吧，什么摆大桌，我们棉流祭从来不这样小气。”
顺着越来越大的水声，老章的声音嘹亮又自豪，
“我们是要摆满！今天，御神乡没有一条鱼能够活着，所有人都会出力，把御神乡所有的鱼都杀了！”
“一条都不剩？”
另一个气喘吁吁，却始终挂在了第一梯队尾巴的柳成雪——也就是自我介绍昵称是“小雪花”的那个——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在擦着汗。
他一个穿着白色礼裙的大男人一路走着山路过来，满头都是大汗，身上的礼服却没有浸湿任何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看了纪南一眼。
一说一个不剩，就让他想到南方来。
毕竟多少也算是……恶名远扬的人，有着好几次直接脱离弄死其他人的记录了。
而且他和南方其实挺熟悉的，虽然是单方面那种，他们公会之前有人和南方排到过，还试图和南方组队过，而他们就是个小公会，没几个人，就是买卖情报那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和这个人遇上，简直就是神奇。
当时他看直播就记住南方了，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有着吸引人的能力。
因此在世界里面看见南方的，他差点怀疑自己见鬼了，基金会这么多人，数不胜数的区域划分，他居然在线下世界里见到南方了。
“一条不剩。”
老章毫不犹豫回答，一把推开最后一道挡路的树丛。
“到了！”
“轰隆隆——轰隆隆——”
大片的水汽扑面而来，大大小小的水珠飞溅到人脸上，带来一阵阵清凉，赫然是一处小型的瀑布，
它的底下是两个小小的水潭，一个水流湍急，一个水流缓缓，水流湍急的一路顺着另一侧流淌下去，缓缓的则是更加细小的一道河流，顺着玩家侧边的一处地方，慢慢向下流动，速度慢了不少。
不管是什么人，这一刻都由衷的感受到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纪南靠近瀑布，大片的水花飞溅起，沾湿白色的祭服。
这个纪南也没有办法了，毕竟瀑布底下就是这样子，而遮挡的斗篷也不是现在拿出来用的，老章这个幸存者都没有拿出东西遮挡过。
老章走近流动速度更慢的一条河流，
“这就是水的源头。”
“祛除不结，扫清不净。”
“你们是外来人，浊气重，所以只能到源头来祛除，而我们常居神明视线下，只需要在山脚处清理就好。”
他半跪在河边，给所有人做着示范，白色祭服的广袖自然垂落到水中，伸手捧起一捧清水，毫不犹豫的往脸上扑去，又细细的擦拭了一遍，一连三次。
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又或许是真的有些什么特殊的效果，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了不少，一张老脸上的褶子舒展开，像朵花枝招展的菊花。
“快来。”
他招呼着玩家。
拥有“老师”这个身份确实是有着好处的，至少这种时候，老章第一个招呼的就是他们这五个人。
金色头发的叶轻轻和他一辆车下来的柳成雪，纪南和棕熊t恤，还有剩下的红靴子女人。
三男两女，但是男的里面有一个女装，四舍五入也是五五的比例。
纪南严格复刻了老章的动作，在河边半跪下，白色的广袖落入水中，飞快的捞起一捧水，扑到脸上，冰凉的水汽激的人脑子瞬间清醒，一连三次，速度又快又轻，像点水的木偶。
而叶轻轻的动作就轻盈漂亮多了，轻轻的三下，配着白色的祭服，就像飞快叨了水面几下的白鹤。
这时候，其他的玩家也陆陆续续的完成了动作，如果老章能够像纪南一样可以纵览全局，就会发现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在玩家的有意模仿下，河边这么多人的动作，竟全部有着怪异的似曾相识。
没有人会赌危险是否存在，而老章就很好的打了个样。
清洗好的玩家散落在瀑布的周围，老章也不急着下山，招呼着玩家可以先歇一段时间，过半小时再下山。
玩家们的身上都有一个装模作样的包来伪装自己从个人空间里取出来的东西，听到老章的话，又累又饿的玩家大多一屁股坐到地上，石头上，假装是从包里拿东西，摸出食物来安慰自己，各种香气一时间在周围蔓延开来。
纪南靠坐在一处石块上，周围其他玩家都有意无意的绕开了他附近的位置，一时间在吵闹的环境里得到了一处安静。
不，他这是被排挤了。
自娱自乐的给自己说个冷笑话，纪南下意识的也想要假装从挎包里拿东西，手伸了进去，但是伸到一半，领域里的注意力无意识地扫过靠在树下休息的老章——他半闭着眼，嘴巴喘着气。
没有吃东西。
……没有吃东西。
纪南默默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