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许文强的提问让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在。
    “和你比起来我就差远了。我毕业之后进入了环保行业搞水处理，结果毕业去的第一家公司遇到一个画饼从来就不兑现的董事长和一个叫嚣现在我是事业部总经理不要和我讲劳动法的领导。为了辞职我差点闹到了劳动局去了。”
    “后面去了一家央企设计院，结果又遇到了那一年李总理号召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我就辞职下海了。”
    “不过幸好创业还算成功，没搞几年公司被收购了，我也就套现离场了。”
    “公司被收购之后，我就去了你们公司楼下的中x环境上班了，本来我是抱着半养老的心态过去的，但是后来南方环境出高薪挖我过去，让我又重新又燃起了一点想做点事情的雄心。”
    “可惜的是我去了才一个多星期，他们就说我不满足他们的期望值把我给炒了。没办法，我只能对他们发起劳动仲裁了，没想到一波仲裁下来我大获全胜，所以我就通过了司法考试，现在当律师了，专门打劳动仲裁官司。”
    我慢慢的和许文强讲着毕业以后这些年来我的经历，看起来他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时候，锅子里面的红酒开了，散发出沁人的香味，香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让人还没喝就有几分醉意。
    服务员拿出两个玻璃杯，在杯口涂了一圈蜂蜜，都装满了酒说道：“许总，热红酒可以喝了，请慢用。”
    许文强对服务员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什么事情我再叫你。”
    服务员下去之后，许文强拿起一杯热红酒递给我说道：“老同学，没想到你毕业之后的经历还挺丰富的。”
    我拿起红酒杯品了一口，煮过之后的红酒混合着肉桂等香料的香味，水果的香甜掩盖了红酒的苦涩，喝到肚子里面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一口红酒下肚，我对许文强说道：“强哥，真没想到我们当年进不来的地方还蛮有特色的。”
    “对啊，现在我们都算是成功人士了，以前很多对我们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轻松出入了。”许文强说起这句话有些激动。
    “话说老同学，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公司的？”许文强突然问道。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说今天只叙老同学的情谊，有什么明天再说吗？”
    “那我猜一下。你说你现在是律师，专门打劳动仲裁的官司，我猜你可能是接受了我们公司这一批被裁员的员工中的某一位的委托来谈判的吧。”许文强笑着说道，立刻就猜到了我的来意。
    “老实说，我是挺佩服你们公司的hr的，各种制度设计的真的是天衣无缝，我这个律师也无从下嘴啊。”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过去的原因，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哦，你说说看我们公司的制度是怎么个天衣无缝法。”许文强不解的问道。
    这时候，几杯红酒下了肚，我也就打开了话匣子。“我接受了你们公司一个小姑娘的委托，按照劳动法的规定，你们裁员是要给一个半月的工资的经济补偿的，这一点真的仲裁我是非常有把握的。但是你们一个月就给人家发了3000的工资，到现在年终奖也没发下去，而你们的合同里面签订的关于奖金的条款就是按照绩效，真的上了仲裁庭也很难主张奖金，到时候仲裁赢了人家能拿到的经济补偿不过区区4500。所以我说你们是真的厉害。”
    “更厉害的是，我想过索要加班费，但是以我研究劳动仲裁的案例来看，加班费的举证是非常困难的，成功的案例很少，我估计想找你们公司要加班费也是千难万难。”我又喝了一口热红酒说道。
    “过去十几年，建筑设计这一行跌宕起伏好多轮了。类似的裁员的事情我们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了，如果不这样控制一下裁员的成本的话，我们公司根本就承受不起，如果不采用这样的手段，我的公司怕是早就破产了。”许文强说道，语气中似乎带有几分无奈。
    “我还记得大四那一年，你在外面找了一份实习的工作。临毕业前他们拖欠你的工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想起当年的许文强为了要回被拖欠的实习工资，报警、举报到劳动局、堵对方公司的大门这一类的手段都用了，结果钱都没能要到。最后还是因为学校的土木工程在湖南这一带的影响力非常大，带他做毕业论文的教授打了一个电话，立马就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个事情。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穷学生，现在我不一样了，我要管着全公司的员工，如果我还和以前一样，我的公司怕是早就破产了。我相信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的道理老同学你应该懂。”兴许也是几杯酒下肚，许文强也和我说了心里话。
    “我记得读大学那会儿，我们还说将来出息了要改变这个操蛋的世界，没想到你也……”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刚毕业那会儿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知道现在建筑设计这一行是什么样子的吗？设计院都是跪舔房地产开发商才能搞来项目，设计费都是打骨折，催工期和催命一样，如果我不压榨下面的人，那我根本不可能接到业务。就算我不开公司给别人打工，那不过是压榨和被压榨的人换了罢了。”许文强开始对我大倒苦水。
    由于我并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以前在设计院也不是建筑设计院，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我只能保持沉默。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许文强突然对我说道。
    “羡慕我？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社会是个很复杂的大染缸，我为了混出头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了，而你还能维持本心真的很难得。”许文强解释道，“还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看到社会很多黑暗面都愤愤不平，没想到毕业之后我也成为了黑暗面的一部分，成为了以前自己讨厌的人的模样。而你还能够不忘初心，专门和那些黑暗面作斗争，我真的很佩服你。”
    许文强两顶高帽子给我戴上，我心里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