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走在去朝晖院的路上，胤禛一直在想乌苏里这句话。
他的确是怕，所以不想再倾注过多的情感在这个病弱嫡子身上，倾注越多等到失去时越痛苦。
宫中生活多年，他看到的学到的都告诉他怎么做最有利，可却忘了如何对待自己的心。
“主子爷，前面似乎是福晋身边的宫女。”
苏培盛的话突然打断了胤禛的思绪，脚步微顿，凝眸抬眼看去，就见有两人低伏着身子跪在路旁，手中托盘捧着衣裳。
从衣服的图案样式，皆是世子品阶的衣物。
苏培盛观胤禛神情淡淡，替他开口问：“可是福晋院中的宫女？”
“是，奴婢奉福晋之命给世子送这季的衣裳。”
清灵空越嗓音在夜中显得格外清脆，胤禛隐在朦胧灯光中的脸庞看不出喜怒，继续缓步走。
未开口的那个宫女忽的抬头起身，见胤禛正巧走过她身边，似是被吓到了，慌乱重新跪好。
“主子爷恕罪！”
一截洁白如玉脖颈露在夜色中，染上几分昏黄烛光的朦胧。
胤禛蹙眉快步走过，没有理会那人，心中却想起明年又是要三年大选了。
身后跟着伺候的人匆匆跟上，都忍不住瞧了眼那请罪的宫女，各自心中门清儿这宫女的伎俩。
穿着改过的宫女服，心里能存着什么好心思。
趁着夜色才到朝晖院时，弘晖书房还燃着烛灯。
“弘晖。”
“阿玛！”
弘晖忙起身行礼，被胤禛拦住。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胤禛拧着眉，翻开起弘晖书桌上的书，左上角整整齐齐摆放着课业，今日的功课放在最上面。
“功课既然做完了，就该休息了。”胤禛看着厚厚的一沓书本，眼中闪过一丝沉重，口吻有些严肃道：“往后每上三日课就休息一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跟阿玛说。”
尚书房的功课有多重，胤禛是清楚的，他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
皇子的教育比起皇孙更为严苛，他在弘晖这么大的时候几乎是争分夺秒的学习，不敢松懈，每晚汗阿玛必会抽验或命人抽验。
弘晖小小年纪眼底有就黑眼圈了，听到胤禛的话不喜反而担忧：“阿玛，叔伯家中的堂兄弟都是如此，弘晖不觉着累。”
哪里能不累，不过是怕落后。
自己的嫡子什么性子胤禛是了解的，目光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哀伤，轻柔抚了抚弘晖的小脑袋。
伸手揽着他坐到书桌旁，看着他疲倦的眼眸，微微叹息。
弘晖不安地对上胤禛沉稳的眼眸，喃喃道：“阿玛，弘晖不想让您失望。”
“弘晖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阿玛替你骄傲。可是这些远远不如你的健康重要，不要去在意其他人对你的看法。”
胤禛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巨石般，他以前在弘晖身上寄托了无限期望，可有一日突然得知这个寄托重望的儿子会早夭。
他悲痛过，失望过，纠结过，不甘过，可这种种都是以他自己的立场。
如今他也想通了，既然结局如此，不如让孩子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这一晚，胤禛跟弘晖说了许多，也是第一次陪着孩子睡了一夜。
洗三一过，三个小孩就吵着要去，乌苏里派了诗瑶跟着，是乌雅秀云和库林亲自来接的孩子。
自己女儿又了生了个阿哥，乌雅秀云和库林这几日走路都带风。
看着三个福娃娃似的乖孙孙迫不及待地要去外家，心情就跟喝了蜜似的甜。
可刚到家门口就见到一脸局促不安的三儿子，脸瞬间耷拉下来，“又来干什么！”
“三舅舅！”
三个小孩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急着从马车上伸出小脑袋，可把乌雅秀云和库林吓到了，忙不迭抱着孩子。
泰敬见着许久未见的外甥外甥，眼神惊喜异常，更何况他也得了头个孩子。
“额娘，阿玛，我来给你们道喜，云儿生了儿子！”
出乎意外的，乌雅秀云和库林神情看不出一点喜悦。
乌雅秀云冷淡道：“噢，既然如此等她满月了，我就让那几个人回来。”
库林更是板着一张脸，“有什么好高兴的，一个外室子说出去都跌份儿。听你三伯说，你这几日都请假没去军营，你明年的武试还准备参加吗？！”
泰敬讷讷挠了挠后脑勺，“明日我就去军营，武试肯定是要参加的。”
见着自己一向温和慈爱的郭罗玛法和郭罗玛玛都肃着脸，三小只好奇张望着。
福沛：“三舅舅，你也有了儿子吗？我们也多了个弟弟，你还没见过呢！”
这话说的泰敬红了脸，尴尬道：“等三舅舅有空就去看你们弟弟。”
一句也不敢提让长寿他们去看自己儿子。
“哼。”库林鼻孔朝天鄙夷望着自己儿子，好歹他爹当年也参加了噶尔丹之战。功劳虽不大，但也谋了个小爵位，给家里挣了个功名。
怎么到了自己这个小儿子，就一点没想着建功立业？
连满汉不婚这规矩都不守了！
泰敬闭上嘴，乖乖听训。
乌雅秀云却是恼了，“赶紧走！回去告诉那女人，就算生了儿子也没用。你既然决意明媒正娶她，往后就不是乌苏里氏的人，也不是正蓝旗的满人！”
好奇宝宝喜乐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长寿和福沛赶紧拉着傻弟弟，额娘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可以管。
不欲再多说什么，乌雅秀云直接让人进府。
气得不轻的乌雅秀云跟库林埋怨，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不懂她的意思呢！
她派过去的人都告诉那个女人了，要么就这样做个外室，要么就进府做妾室。
瞧着这女人是觉着能把控住泰敬，心都飘了。
要不是为着自己儿子，她才不会送了两个婢子过去。
“本草，你去把银杏和银果喊回家，既然都生了，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欸！”
车外跟着的婢子高声应了一声，迅速转道去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