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渺渺的心绷得紧紧的，迟疑着不敢开口。
    她怕她一开口，说出的就不是拒绝的话。她颤抖着紧紧攥着汉武帝的衣衫，其上的龙纹在她的手中变形，又像是龙纹借着衣衫拱起的褶皱要将她紧紧的箍住，一如汉武帝抱在她腰间的手。
    汉武帝的手箍的很用力，紧的让遥渺渺都觉得有些窒息，也让遥渺渺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衫都能感觉到这手在抖，像是极力的想要抱紧，又极力的在克制。
    遥渺渺恍恍惚惚间，万千思绪翻涌，眼前时空扭曲、人海婆娑，唯有汉武帝一直就在，在眼前，在手中。
    遥渺渺靠向汉武帝，在双唇即将触碰到汉武帝薄唇的时候错开了，在汉武帝期待和渴望的眼神中，咬在汉武帝的肩头。
    冬日的衣衫很厚重，遥渺渺不用担心汉武帝会受伤，所以放任着自己的力道，唇舌舔噬、齿间啃啮着龙纹刺绣。
    直到情绪平缓下来，遥渺渺才停了下来，她以前没有这种习惯，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种习惯。
    遥渺渺抱着汉武帝的肩头缓缓的道：“天下初定，一个皇后之位不值得黎民百姓陷入战火动荡，何况匈奴也一直对大汉虎视眈眈。”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汉武帝轻叹了一声，卫青战功彪炳，掌着大汉军政，是卫氏一族最大的倚仗。废黜卫子夫皇后之位和刘据太子之位，必然会引起卫青的反抗，引得朝堂动荡乃至内乱。“有时朕总是不希望卿看的如此透彻。”
    “天地浩淼、岁月无尽，会有无数的皇后，是否是其中一个有什么重要的呢？”摩挲着汉武帝肩上被她咬出丝线的龙纹刺绣，遥渺渺微微一笑，她知道汉武帝妥协了。
    每每遇到她，只要她坚持，汉武帝到最后总会妥协的。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的心底才潜藏着某种隐秘的渴望，她隐隐希望汉武帝能拿回七星龙渊剑，切断她能从未央宫逃离的路途。
    哪怕明知道，那是汉武帝不再爱她时，她唯一的退路。
    可她内心还是想要赌上一切，去赌这么一场。
    “明日朕召卫青入宫，朕会安抚他的。只是私兵部曲，卿也要培养起来，龙渊剑可以调动禁军，但禁军会存在很多的变数。别人只会默认私兵部曲是你自己的力量。”汉武帝有些挫败的道。
    “皇后不过虚名，陛下是臣妾的就可以。”遥渺渺轻声的安抚着，于汉武帝而言，妥协远比进攻艰难。“陛下的英名不该因一个皇后虚名而折损。”
    汉武帝失笑道：“既然觉得皇后不过虚名，怎么又在乎朕的名声？”
    “陛下不在乎生前身后名吗？”遥渺渺勾弄着被自己咬得绽线的绣线。
    “维护生前之名只是为了巩固皇权，至于身后之名，既已作古，何必在乎？”汉武帝说得漫不经心，与其说是洒脱无羁，不如说是根本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
    遥渺渺唇角的笑容却缓缓泛起苦涩，愣愣的看着龙纹刺绣，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若臣妾逝世，陛下会给臣妾谥号吗？”
    史书上记载，李夫人先于汉武帝逝世，汉武帝为她写下《落叶哀蝉曲》、《李夫人歌》、《李夫人赋》。《李夫人赋》更被认为是华夏文学中的首篇悼亡赋。
    卫青、霍去病等人死后皆被汉武帝赐予谥号并陪葬茂陵，李夫人死后虽以皇后之礼下葬，却没有谥号，也没有陪葬茂陵。
    茂陵是汉武帝为自己百年之后修建的陵寝，为何一面如此深情悼念，却不愿同葬茂陵。
    如果现在的一切早就发生过，历史早已注定。
    那么汉武帝是否终究还是没有像他表现的一样，那么的爱她？
    这件事一直是一根刺，扎在遥渺渺的心底，不时的便会隐隐生疼。
    历史学家认为，汉武帝将李夫人以皇后之礼安葬的原因是李夫人育有一子，可李漫兮无法生育。何况若是仅因为有皇子便以皇后之礼下葬，那其他有皇子的嫔妃为何不以皇后之礼下葬呢？
    遥渺渺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置气，像是不服，她就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胡说。”汉武帝沉声道，“卿若敢离朕而去，朕必治罪于卿。”
    汉武帝面对遥渺渺很少会有不悦，但此刻这不悦中竟有些许的慌乱，似真的怕一语成谶。
    遥渺渺垂眸敛目，遮掩起眼中失落的情绪，装出几分撒娇的语气道：“那陛下是不打算给臣妾谥号了？”
    轻拍了下遥渺渺后背，汉武帝佯怒反问道：“卿必定要成为朕之皇后的，还要什么谥号？卿自然是要从帝谥了，朕什么谥号，卿必须就什么谥号。”
    遥渺渺抿了抿嘴，不肯就此放弃道：“臣妾说了，假设臣妾先走了。”
    “没有这个假设，卿若敢先离朕离去，朕就不准卿下葬，等朕百年之后再和朕同穴而葬。后人给朕什么谥号，无论好坏，卿也必须担着，别想仗着朕的宠爱，就能从朕这里先讨个好的谥号。”汉武帝眉眼冷肃，显然不愿做此设想。
    汉武帝终究是一代帝王，纵然从不在遥渺渺面前摆帝王架子，此刻一冷脸，威压顿显。
    遥渺渺明知道汉武帝不会真跟她生气，但也立马乖乖认怂，不敢继续造次。“臣妾以后不说就是。”
    汉武帝这才缓和下来，将遥渺渺的手包入手心搓了搓：“别想着离开朕，哪怕死亡也不能将卿夺走。”
    “那陛下会让臣妾陪葬吗？”遥渺渺说完马上抿紧了嘴巴，造次就造次吧，反正汉武帝再生气也不会责罚她。
    “爱之，只会欲其生。让人陪葬往往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清洗。卿记住，若朕先卿一步离去，卿可以用任何手段活下去，不要相信任何对卿不利的言辞。这江山卿要帮朕多看看，不要急着来见朕，朕会让人不要封闭陵寝，朕的耐心一向很好，等卿百年千年都不会着急的。”汉武帝语重心长的郑重道。“卿若是太早来，朕反而会不高兴的。”
    不封闭陵寝，容易被盗的。
    遥渺渺想要吐槽，转瞬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