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样衣册子里画得那么好看，怎么给我家做的就那么丑！”
    那客人是过来拿成衣的，等了几天，结果等来这么个玩意儿，把她气个不行。
    掌柜不是真正的老板，为了自己的工钱，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林夫人，您看册子上，跟咱们的版型是一模一样的呀，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
    林夫人更火大了，她把衣服抖开，让周围所有客人都过来看。
    “这还不丑啊？又红又绿，那牡丹绣得还那么俗气，就这你也好意思说一模一样？我看你册子上的雅致，才定的你家！”
    掌柜反驳：“册子上的是玉兰花，跟牡丹当然不一样，而且这布料是您自己挑的，我们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来改的。”
    “你这意思，还是我的错咯？”
    “不敢不敢，林夫人，您消消气，要么我给您免费返工？”
    “返工？丑了吧唧的，谁稀罕！给我退钱！”
    其余客人不敢插嘴，却也将林夫人定的那件衣服看了又看，有些本来打算定一件新款的，都打消了念头。
    样衣那样好看，换个花色却失了原本的风格，水平忽高忽低，没人愿意花钱买风险。
    景薇薇凑到顾星烟耳边说：“根本不是布料的问题，就是审美不对，明制也有好看的红配绿和牡丹。”
    同样是牡丹，绣多大，绣在哪，绣什么形态什么品种，绣在什么布料上，都会起到不同的效果。
    “我们走吧。”
    眼看店里已经从争吵升级到了推搡，照相馆众人随着人流悄悄离开。
    古代固然没有版权法，却也没给抄袭多少生长的土壤。
    量体裁衣的模式让盗版者只能抄个形制壳子，而那“壳子”本身，又是几百上千年缓慢演变的产物，吴悠荷可不敢说那是自己的专利。
    这家店的裁缝水平不够，学不来吴悠荷的个人风格，一下子就露馅儿了。
    除了知府小姐那三件，其他的版本丑得千奇百怪，已经看不出跟原作的关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能力。
    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好笑。
    众人迅速回到德顺县，还特地从州府买了些当地特色小吃，用来安慰独自留下来的吴悠荷。
    然而，跟大家预想的不太一样。
    吴悠荷上午的遗憾和难过早就烟消云散，她兴奋地把众人迎进屋里，宣布一个好消息：
    “老板，有个大单子要来了，我觉得可以接！”
    “什么大单子呀？能有知府家的大？喏，给你带小吃回来了！”李晓旭把包着点心的油纸包塞到她手里。
    然后，他就急匆匆领着崔管事上了二楼，打印照片去了。
    “哇！好香呀！大家一起吃吧！”吴悠荷把包装拆开，跟大家平分。
    大家笑着进门坐下，吴悠荷边吃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知道知府家有没有追加额外的服务内容，但这个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是商业合作！”
    周怀棠：“这个我熟，该不会是拍广告吧？”
    “没错没错！是开裁缝铺的张大爷，他来找我们拍他家的样衣！而且呀，我闲着没事儿干，还跟他回铺子里考察了呢！”
    大家前不久才去了州府一家裁缝馆，现在又听到裁缝铺，心里都有些怪怪的。
    真要说起来，张成才就当面提过仿制的问题，鬼知道以后还想不想这么干。
    顾星烟问吴悠荷：“那你觉得怎么样？”
    吴悠荷一副十分钦佩的表情，“别看张大爷年纪大，但他的手艺和审美真的没话说。
    “他还借鉴了咱们店里的衣服，对自己家的衣服做了改良，真的很好看！我都想找他定制几套了！”
    举个例子，两家裁缝铺的区别就在于——本地人都习惯穿宽松款的t恤，突然来个外地人穿紧身衣，一家店立刻跟风做紧身衣，另一家店却想到把t恤改良成收腰显瘦款。
    吴悠荷非但不觉得张成才抄了自己，反而把他看成有共同语言的同行，赞赏不已。
    连吴悠荷都觉得不错的衣服……
    顾星烟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有了想法：“那我们不仅可以帮他拍广告，还能找他联名，用他家的衣服设计新的拍摄主题，然后再在他的店里摆我们家的广告！”
    吴悠荷点头：“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没想到，还可以反过来让他帮我们打广告。我就是觉得，以后我可以跟他一起设计新的衣服，然后给客人穿着拍照。”
    周怀棠觉得很不错，“双赢！主题照肯定是要不停更新的，咱们不仅可以跟当地裁缝合作，饰品铺子是不是也可以？”
    “说得太对了！”顾星烟笑得眉眼弯弯，赶紧拿光脑出来记到备忘录里。
    大家热烈讨论，一下子就把不足为惧的盗版裁缝店抛到了脑后，多在乎一秒都对不起自己的业务能力。
    吴悠荷被顾星烟安了个“合作项目负责人”的虚衔，负责跟张家裁缝铺进一步商谈相关事宜，套用现代的宣传方案协助张成才做好准备工作。
    商业合作的事可大可小，不能着急，但普通客人的业务仍在继续。
    第一个拍相亲照的客人，在第二天的午后才慢吞吞地过来领取相片。
    原因很简单，最近太忙了，忙着应付媒婆！
    并不是所有的相亲都要有画像，有些是两家人本就认识，或者小情侣情投意合，便只需要在媒婆那里走个过场。
    也有人因为惊鸿一瞥，就目标明确地让家人前去求娶，有没有画像便不再重要。
    那天晚上，罗姑娘拍完照，顶着敦煌妆逛街，惊艳了不少路人，以至于这些天里，罗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烂了。
    相亲是双向选择的过程，这样的局面对罗家十分有利，可以从里面优中选优。
    有了挑选的余地，罗夫人自然就不着急来领照片了。
    而且，她跟女儿差不多选好了对象，过来一趟，也算是传个喜讯。
    罗夫人很大方，直接一人派了一个红包，“感谢照相馆诸位的帮忙，让我家女儿有了一门好亲事！”
    大家嘴上“哪里哪里”，谦虚了两个来回就把红包收了，就当沾沾喜气。
    罗夫人感慨道：“说实话，我女儿从小养在身边，若非那天拍了两个主题，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能这样出众！”
    很多人总是容易忽略身边的闪光点，因为变化太过缓慢，很难注意得到。
    而照相馆那次，顾星烟直接点出了罗姑娘表里两个特质，让罗夫人醍醐灌顶——没错！就是这样！
    只是她平时没想清楚罢了。
    罗夫人现在是见谁都觉得顺眼，连晚一些过来领相片的吴三娘夫妻，都被发了两个红包。
    小两口拿着红包不明所以，罗夫人却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