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伢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冲着众人一直磕头,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他已经磕了至少七八个,而且个个都跟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城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制止石伢子道:“够了!”
说完就看向舅爷,舅爷也没有废话,直接转身看着众人沉声道:“今后大家跟石川子(石伢子太爷)的恩怨都散了,大家记住了吗?”
众人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回应了舅爷,舅爷见状点头道:“出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跟石伢子回家准备后事,其他人明天一早都过去,送伢子他娘好好上路!”
等众人都散了之后,石伢子带着几个寨子里的长辈回到了家里,在确定石伢子他娘已经穿好寿衣之后又各自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经过一阵忙活后再次祭拜了一下就离开了。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穆城拍了拍石伢子的肩膀道:“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守灵!”
一直沉默寡言的石伢子看了看穆城,随后在灵前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而这次他跪的人却是穆城。
石伢子这一举动可把穆城吓坏了,他连忙伸手去拉石伢子,可他人高马大的非常壮实,穆城试了好几次都拉不起来,于是皱眉道:“石伢子,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我起来!”
石伢子十分执拗的摇头看着穆城道:“穆城,今天我当着我娘的面给你磕头,是为了感谢你这些年一直无条件的帮助我,现在还让我娘可以跟寨子里那些人走的一样体面。我不知道能拿什么报答你,所以以后只要你需要,哪怕是让我豁出命去,我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我没什么文化,可我娘从小就教导我,欠下的恩情要记在心里一辈子,能还上就十倍百倍的去还,还不上那就用命去还!”
穆城看了看灵堂里躺着的人,随后叹息一声道:“石伢子,不管是一开始帮你还是现在帮你,我都没有想过要让你报答。咱们都是一个寨子的,我虽然不是石家人,可我奶奶是,我舅爷他们也是,所以我一直都拿你当兄弟看待。我觉得你跟寨子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你比他们实在,比他们淳朴,所以我打心眼里愿意帮帮你。更何况这次我奶奶摔伤,不就是你及时发现救了她嘛!所以啊,我们之间不用谈什么亏欠,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拿命还之类的屁话,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石伢子双眼泛红没有说话,额头上有一大片非常明显的红印记,是之前在牌楼那里磕头留下的。
随后两人就对坐在灵堂两边,石伢子不停的往火盆里放着黄纸,穆城则掏出香烟点燃抽了一口,此时两人都没有说话,火盆里忽大忽小的橘黄色火光也将两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张家界冬天的夜晚气温很低,好在石伢子弄了一个很大的柴火盆,两人才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舅爷就带着寨子里的人开始忙活,一些丧葬仪式也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等到下午一切都置办妥当后,穆城就独自回到了老宅子。不过他并没有进屋,而是径直绕过木楼来到了后面的几座坟包前,墓碑上面刻着他至亲的名字。
穆城跪在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上面的名字,良久后才离开。
其实他在来之前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当他真的看到几块墓碑的时候,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两天,在寨子里众人的帮助下,石伢子他娘的葬礼办的虽然不算风光,但却很体面,这可是他们石家三代人唯一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人。
葬礼结束后,石伢子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同样空荡荡的房子,眼神里充满着不知所措的伤感。
穆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点燃一根烟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石伢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得先给我娘守完四十九天孝。”
穆城点头道:“嗯,也不着急,那就等你守完孝后就再考虑吧!”
吐出一口烟后,穆城继续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等下就走了。”
石伢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穆城,等我守完孝我想离开寨子。”
穆城应声笑道:“好啊,那你想去哪里?”
石伢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出去过。”
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来杭州吧,到时候先跟着石龙他们。”
石伢子点了点头,随后将穆城送到牌楼下,看着他坐车离开后才转身朝家里面走去。
又经过一番折腾后,穆城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前赶到了家里。
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居然发现张羽晗正和季染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两个女人在看到他后都是一怔,随后张羽晗就起身开口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事情处理好了吗?”
穆城点了点头笑道:“嗯,都处理好了,奶奶睡了吗?”
两女同时点头,穆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笑道:“你们两个大晚上怎么还喝上了?”
张羽晗笑道:“季染刚刚从酒吧回来,我们就趁着睡之前喝一点嘛!”
穆城看向季染道:“去酒吧唱歌了?”
季染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靠枕应声道:“嗯,唱了几首就回来了。”
“是不是有种故地重游的感慨呢?”
季染看了穆城一眼,端起酒杯不咸不淡的回道:“关你屁事!”
穆城愕然,随后笑道:“那你们继续,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洗漱完之后再次回到一楼,却只看到了季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桌上的酒瓶也被收了起来。
“这么快就喝完了吗?怎么只剩下你自己了?”
季染一动不动的回道:“羽晗姐上去睡觉了。”
穆城点了点头,随后坐在季染对面轻声道:“那你怎么还不休息啊?”
“睡不着,不想睡!”
穆城哑然失笑道:“那你到底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啊?”
季染斜眼看了一下穆城再次说出了那句:“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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