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宅东侧一小院,明兰还没进屋就高兴的唤了起来。
“阿娘!”
“阿娘!”
“快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屋里坐在榉木架子床上的卫小娘正缝补着一件衣裳,看大小,应该是明兰的。
卫小娘听见女儿的呼唤,微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嬷嬷拿着一套衣服来时只说府里来了贵客,主君让六姑娘过去。
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卫小娘不在乎,不说前面有嫡出的大姑娘和五姑娘,再不济还有林栖阁的四姑娘,就算有好事,那也轮不到她家小六。
所以对于贵客来访,卫小娘更多的是担心,唯恐自家小六行差踏错冲撞了贵人,惹老太太、主君和大娘子不喜。
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若是再难些,她倒是能撑过去,就是太委屈小六。
现在听到小六雀跃的声音,心下便大定了,至于小六说的东西,卫小娘也没多在意,只以为是得了些点心糕品的赏。
小蝶抱着大包袱腾不出手,明兰便捧着匣子,费力的用五短小身板挡住门帘,等小蝶顺利通过,才迈开小短腿去向阿娘报喜。
卫小娘一看这阵仗,不禁皱起了眉,随后又叹了口气,帮着小蝶把包袱卸了下来。
“阿娘!”
明兰邀功似的使劲将匣子往前一递。
卫小娘接过,手上一沉,眉头皱的更深了。
“阿娘是怎么教你的?老太太慈善,爱护晚辈,我们更应该知足,往常用些酥饼点心也便罢了,今日怎得如此张狂?”
欢天喜地来报喜,不成想却先挨了一通训,明兰委屈的分说。
“没有呢,阿娘的教诲我一直牢记在心,这些东西不是老太太赏的,是侯爷送给我的见面礼。”
“别人呢?”
“都有,大姐姐、四姐姐、五姐姐、二哥哥、三哥哥,都有呢,侯爷还送了大姐姐一把刀,好漂亮好漂亮!”
“刀?”
卫小娘看向小蝶,小蝶解释道:“一把嵌珠金玉匕,是忠勇侯打败契丹皇太弟缴获的,许是看大姑娘颇有长姐风范,便送了,确实好看的紧,莫说六姑娘,我看了都喜欢。”
“那是大姑娘值得。”
卫小娘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只是没说。
“小蝶姐姐,快打开让阿娘看看。”明兰爬上桌边的杌子,“阿娘,好些皮子和料子呢,咱们可以做衣服,毛毛的,肯定暖和,再也不怕冬天冷了!”
卫小娘带着心酸和心疼拆开包袱,翻翻瞧瞧,没看见什么好的出格的,心里颇为满意,琢磨着给明兰做几件衣服缝个皮褥子什么的。
卫小娘拿起一块皮料在明兰身上比划,明兰拒绝道:“阿娘,我不要,你给自己做衣裳,就不冷了,我有新衣裳呢,你看。”
明兰拉着衣角展了展身上有些不合身的衣服。
“五姐姐说这衣裳她不会要回去,送给我了呢!”
看着明兰昂着小脑袋冲她笑,卫小娘瞬间绷不住了,眼泪刷的就落下来。
她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大娘子的尊贵,也做不到林小娘那般,只能不尴不尬忍气吞声的度日,连累着姑娘跟她一起受苦,若是……
“阿娘不哭。”
明兰伸出小手给卫小娘擦眼泪。
“嗯,阿娘不哭。”
卫小娘抹干眼泪,敛了心绪,这才看起了匣子。
只是一些金簪银钗珠耳饰,除了样式有些异域,并没有什么太显眼的,这就让卫小娘更加满意了。
明兰也跟着一起看,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
“阿娘,为什么匣子这么高,里面这么浅?”
小蝶也探头过来,都不需要伸手比一比就能看出来。
“是不是还有一层?”
卫小娘将上层清空,这才发现确实还有一层,掀开遮盖的木板,露出了下面的真容,竟是二十四个金银铸造的各种小动物。
卫小娘和小蝶对视一眼,不解其意,倒是明兰拿着个小金猪玩的不亦乐乎。
这便是邢泽的小心机了。
若是直接送金银,不仅不礼貌,甚至还可能被误会为“嗟,来食”的可能。
但是把金银换个样式,那就和送金簪银钗没什么区别了。
可以欣赏,可以把玩,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卖掉维持生活,若是遇到对的人,没准儿还可以凭借造型多赚些。
也不止明兰有,华兰、如兰、墨兰也有,算是邢泽的一份心意,只是对明兰的用处更大些。
这个不甚隐秘的小心机,不止在卫小娘这里被发现,葳蕤轩、林栖阁同样也发现了。
可爱的小动物,谁会不喜欢呢?
华兰握着玉匕和如兰分坐两边,排兵布阵,对比有没有不一样的。
林栖阁就没有这么融洽了,林小娘正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儿子长枫。
那可是燕云节度使忠勇侯啊!
年纪轻轻就位列朝廷大员,比她家老爷高出不知道多少层级,但凡能留个好印象,人家手里稍微漏点资源,儿子前途就不愁了。
多好的机会啊,就愣是把握不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半路跑了!
林小娘都快气死了,劈头盖脸训的长枫抬不起头。
一旁的墨兰手指拨弄着邢泽送的首饰,表情有些嫌弃,直到发现下层的兽把件,这才满意了些许。
挑了个顺眼的把玩着道:“阿娘,你就别再说哥哥了,爹爹见了忠勇侯都直不起腰,大娘子都得陪着笑,哥哥怕些又怎么了?”
“怕些怎么了?”林小娘气极反笑,“没怎么,就是把大好前途怕没了!你说说你,平日里就比不上长柏,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还抓不住,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就你怕,长柏怎么不怕?你妹妹怎么不怕?”
长枫小声辩驳道:“那是二哥早就跟父亲见过忠勇侯……”
“你父亲为什么不带你只带长柏?”林小娘斥道,“还不是你平日不用功!”
“用功又有什么用?二哥哥是嫡出,三哥哥是庶出,我也是庶出。”墨兰插嘴道,“阿娘一大早就把我唤起来梳洗装扮,也没见忠勇侯多看一眼,反而让葳蕤轩那个得了好儿,忠勇侯可真偏心!”